髮絲蒙在臉上,被迫露出迷離眼神。
開春不久,歐陽小枝完成了一年的支教任務,告別南方小城與山寨裡的苗族孩子,回到這座大城市。她被分配到市區的一所中學,擔任高中語文老師,臨時頂替帶起了高考文科班。
“申敏同學,你幹嗎總是跟著我?”
“老師,你是個很特別的人。”
這個小女生對她尤感興趣,大概到了思春傷逝的年紀,對歐陽老師如女神般崇拜。
“呵,每個人都這麼說啊,無論男女。”
申敏提出了一個大膽的問題:“老師,你為什麼一直不結婚?”
“那麼多年以來,心裡始終有一個喜歡的人,但他無法娶我為妻。”
“難道他是有夫之婦?”
現在的女孩真是早熟啊,小枝苦笑一聲:“因為——他早已經死了。”
高三女生也面色凝重下來:“我也有喜歡的人,但他也不能跟我在一起,因為他說自己是個幽靈。”
歐陽小枝咬著耳朵說:“別相信男生的話!快回自習教室去吧。”
目送春天裡小女生窈窕的背影,她撿起花壇邊凋落的花瓣,顧影自憐地放到嘴邊吹起,看著花瓣被溼潤的風捲走,莫名傷感起來。
她沒有再與司望見過面,就連一通電話都沒打過——他還不知道小枝回來了。
唯一擔心的是,會不會哪天在街上跟他偶遇?
小枝也沒有回過南明高中,有兩次要經過南明路,也是特意繞遠路避開。
下午四點,她穿著一身職業裝離開學校,坐地鐵來到市中心的老街區,路邊有各種小店與餐廳,到了晚上尤其熱鬧,都是附近居民來購物與吃飯。
來到一家沙縣小吃門口,招牌與門面還算乾淨,尚未到晚間飯點,幾個夥計在聊天打牌,她坐進去點了碗雲吞。
為她把雲吞端上桌的,是個瘦高個的小夥子,歐陽小枝把錢放到桌上說:“不忙的話,坐下來聊聊吧。”
對方愣了一下,雙頰害羞地緋紅,坐下說:“姑姑,原來是你啊。”
“在這裡的生活還習慣嗎?”
“不錯吧。”
男孩看起來不到二十歲,額頭上有道青色印子。他穿著普通的夾克,頭髮被廚房燻得油膩,氣色與精神都還不錯,只是表情古怪,似乎有許多要說的話,臨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喂!你的漂亮姑姑又來了啊!”有個廚子開他玩笑,拍著他肩膀走過去,“他很喜歡這裡,每天干活都很開心,也不知哪來的勁道。”
“繼宗,真為你感到高興啊。”
他害羞地搔搔頭:“除了每個月兩千塊工錢有些少,其餘都挺開心的,這些傢伙對我很好,我想要再幹一兩年,就自己掙錢開個小店。”
“太好了,需要幫助的話,到時候姑姑可以借給你點錢,或者算我投資入夥也行!不過,我當老師的工資不高,最多隻能出一萬塊哦。”
“嘿嘿!”
路繼宗傻笑了一下,牙齒都露了出來,像個陽光的大男孩,已跟幾個月前判若兩人。那時他整天打遊戲,動不動在街上跟人打架,身邊也找不到一個朋友,回到家跟媽媽也說不上半句話,看陌生人的眼神,就像即將被執行死刑的殺人犯。
在南方小城的一年間,歐陽小枝希望透過接近這個少年發現路中嶽的蛛絲馬跡——假如那個通緝犯還活著的話,眼前這個有著青色胎記的孩子,將是他唯一值得眷戀的人。
事實上她有種感覺,路中嶽就在附近徘徊,或許就在某個黑夜的角落裡,這使她每次回苗寨的路上都格外小心,包裡必須藏一支防狼噴霧劑。
那個人就像鬼魂,從未在她的眼前出現過。
終於,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