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歲忍不住提高聲音,「喂喂喂,你們在說什麼,王叔,你到底是什麼人?」
三叔轉過頭來,「你不知他是誰?」
千歲心裡好大一個疙瘩。
他走近一步,「你說你也姓王,你是誰?」他瞪著王叔。
「千歲,跟我走。」
「你是什麼人,你可是家父生前的朋友?」
三叔忽然發出老鴉叫般笑聲,「千歲,來見過你的好父親。」
千歲一聽,退後兩步,睜大雙眼,雙手掩住胸口,像是想保護自身。
三叔說什麼?
千歲耳畔嗡嗡聲,眼前金星亂冒,可是,經三叔這樣一講,七巧板歸了位,拼出一幅圖畫,過去殘缺不齊的景象,今日都得到答案——
家裡從來沒有父親照片,大伯三叔對他絕口不提,母親並無再婚,含辛茹苦把他帶大……
千歲坐在椅子裡喘氣,他忽然聽見自己的聲音問:「這些日子,你在什麼地方?」
被頑皮同學推倒在地,他想:我沒有父親,沒人替我出氣,看到大伯為金源籌備婚禮,他又想,我沒有父親,沒有主婚人,三嬸緊緊跟貼三叔,呵他沒有父親,寡母孑然一人。
三叔又嘶笑起來,「他在哪裡?說呀,告訴千歲,你在紐約萊加斯監獄服刑。」
「是,」王叔很鎮定,「我在牢獄裡。」
千歲用手遮住臉,很小的時候,他也會這樣做,希望放下手之後,可怕的景象會跟著消失。
三叔收斂笑容,「你因何入獄,告訴千歲,你運毒販毒,兩罪俱發。」
千歲慶幸母親已經聽不到他們爭吵。
「你憑什麼帶走千歲,你對他有什麼好影響。」
王叔抬起頭來,雙眼發出精光,他緩緩說:「當初我們兩人同時認識傅碧暉,你駕公路車,我開計程車,我倆一般高大,但是她沒看中你,她選了我,你一直忿忿不平。」
千歲張大嘴,看著三叔,又看向生父。
呵,他的粗眉大眼,有著王叔太多影子。
「我厭倦了這種勞工生涯,到紐約另尋出路,設法讓他們母子過些好日子……」他的聲音低下去。
「現在你又出現了,要讓千歲過些好日子。」三叔譏諷。
「是。」
「千歲,別讓這個人荼毒你。」
「太遲了,千歲已經加入我組織。」
三叔大吃一驚,抓住千歲手臂不放。
「同我一樣,千歲不是一個安分守己的人。」
三叔驚怖,「你們已經見過面?」
「他為我服務,已有多月。」
千歲預設。
三叔咚一聲坐倒地上。
「千歲,跟我走,你母親已經辭世,你了無牽掛,何必還窩囊地耽在這個地方。」
三叔卻喊:「千歲,回頭是岸。」
「我不會害我親生子,千歲,蘇智在等你。」
千歲舉高雙手,他倦得抬不起眼皮,累得像是拖著貨車走了十哩路。
「求求你們,我想靜一靜。」
三叔無奈,他又輸了一仗,他永遠不是這個兄弟的對手。
「千歲,運用你的良知。」
他開啟門,靜靜離去。
王叔卻說:「我叫蘇智來陪你。」
千歲不出聲。
「我已買好飛機票,你與蘇智暫往巴西落腳,等候我的安排。」
他也輕輕走出寓所。
千歲只覺頭昏腦脹,他取出啤酒開瓶大口喝,雙手不住顫抖。
他輕輕嗚咽:「媽媽。」
她是他的支柱,她在世的時候,為他擋卻多少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