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清冷之中有幾分暗啞,那暗啞不像先天的,倒像過分激動導致,“扶搖,你……怎麼回事?”
“熟人?”孟扶搖恍然,高高興興爬下來,大步生風的過去,伸手就去握手,“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啊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敢問閣下尊姓大名仙鄉何處和區區何時相識有何交往如果不介意的話報下生辰八字三圍尺寸?啊請不要介意區區囉嗦,這樣比較有助於區區對您達成全面的直觀的縱橫過去和現在未來的深刻了解。”
她自來熟的去握手,那男芋怔怔的,被她握住似乎顫了顫,孟扶搖只覺得那手掌微涼手指微抖,斜眼一瞄對方臉上神情似乎有點點不自在?啊,這是個很熟的,知道自己是女的。
她立即放手,又去親切的抓起地上那兩坨,解除戒嚴令,“啊,地上那兩坨,抱歉認錯動物了啊,爪子放下來吧,啊,那樣舉著很累的。”
那兩坨被她一手抓一個,立即抱住她再次號啕,一邊號啕一邊互相拼命用腿蹬對方——你丫的給我滾開點,膩那麼緊,噁心!
孟扶搖覺得這兩隻忒不安分,在她孟海寇手中怎麼可以有不受控制的東西?兩手抓著那兩坨,嘿嘿一笑,嘭的一撞。
偃旗息鼓,齊齊撞暈,滿天飛出金色的星星。
那男子驚訝得“啊”了一聲,道:“扶搖,你怎麼……這是元寶啊,這是九尾啊。”
“元寶?”孟扶搖仰首向天,半天眼睛大亮,大喜:“耗子!”
一偏頭,興奮的抓住男子雙肩,“長孫無極!”
“我……”男子僵住。
“前天我有想起這個。”孟扶搖從懷裡取出一塊爛木板,上面歪歪斜斜刻著幾個片語,其中就有“長孫無極的耗子,元寶”字樣。
“耗子=元寶,元寶=長孫無極的耗子,按照魯迅的三段式推論,耗子,長孫無極。”孟扶搖歡喜,“你一定就是長孫無極了。”她十分得意,“我終於主動的想起一件事了!”
嘰嘰呱呱說了半天,發覺對方似乎有點失落有點尷尬,詫然問:“認錯了?”
感覺到對方目光深深落在她臉上,半晌輕輕道:“我是雲痕。”
“雲痕……”孟扶搖在自己的木板上找,她這麼長時間裡,在記憶回流的斷續間歇裡,找出很多名字和記憶碎片,都記下來了,“……十強者……宗越……長瀚山……佛蓮……戰北野……啊!雲痕!”
她歡喜的將木扳給雲痕看,道:“看,紅字呢,我對於印象不好的名字都塗了黑顏色,想起來就覺得高興溫暖的便塗了紅顏色,你是紅的。”
雲痕垂下眼,默然看著黑髮飄揚一臉得意的笑的孟扶搖,看爛木板上歪歪扭扭很多紅色黑色的字,看孟扶搖明顯聚焦不對勁的淡紅眼神,看她依舊曠朗舒爽的神情。
她……半失明……並半失憶。
失明!失憶!
是什麼樣殘忍的遭遇,令得實力已可天下前五,早已站在武者巔峰的孟扶搖,被摧殘至於如此,失明逃奔,淪落海上,忘記那些驚風密雨驚豔天下的轟轟烈烈過往,忘記那些相伴她一路走來的生死與共的人們,忘記曾經的那些歡笑和悲苦,忘記那些嵌在含淚眼角的笑,那些落在嘴角笑紋的淚。
他不敢想象,那會是怎樣的噩夢般的地獄般的痛苦經歷。
而經過那樣的殘忍摧殘,她竟依舊明亮灑脫如此,他在船上看見她的第一眼,她在用看不清的目光努力看海,接下他的箭她打響脆亮的響指,忘記的事她不曾放棄在腦海中搜尋,用那些歪歪扭扭的紅黑字跡,一字字找回屬於自己的散落的人生脈絡。
不拋棄,不放棄,不浪費時辰無用傷悲,不沉湎挫折無力掙扎。
世間有種女子,百折不彎,遇強愈強,迎風而上,勇毅絕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