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側宗越緊緊抓住她手指,手下動作竟然一如往常,穩定輕捷,便如看得見一般,孟扶搖震驚的感覺著那動作,問:“你看得見?”
宗越根本不屑於回答她這個問題。
四面一片黑暗,暗境中,危機下,態度不佳的男子,專心而細緻的只顧替她接上手指。
暗境之中,聽得見他平靜悠長的呼吸,如同他的動作一般,因為穩定而令人安心,孟扶搖靜靜的聽著,突然於這跌宕兇險一路風波之中,尋著一絲恬然的溫暖。
然而手上突然滴了一滴什麼液體,面板一溼。
孟扶搖伸手就去摸,宗越卻一拂袖立即將那點溼潤擦去,淡淡道:“抱歉,流汗了,你太不合作。”
孟扶搖哭笑不得,手指再去摸已經摸不著什麼東西,她隱約有些不安,突然覺得空氣中似乎多了一點血腥氣,而那氣息似乎是剛才宗越拂袖帶來的?
她輕輕移動手腕,試圖湊近宗越衣袖,宗越卻突然一讓,道:“別亂動!”
他聲音似乎有點發顫,孟扶搖目光一跳,道:“蒙古大夫,你老實點別玩花招,不然我可不管什麼能不能動……”
宗越突然鬆手,欣然道:“好了。”
他手一鬆,孟扶搖突然感覺到一股熱流滑向她的手腕,宗越的身子剎那間也一軟,孟扶搖伸手去扶,口中突然被塞進苦苦的物事,入喉便化了,黑暗中聽得耳側他低低道:“催活血脈有奇效……”
孟扶搖“嗯”了一聲,抬手就試圖去摸索他哪裡受傷了,宗越喂藥的手卻沒有放開,手指輕輕在她臉上撫過,手勢輕而細緻,像是撫摸著最珍貴的瓷器。
黑暗中,微微有些急促的呼吸之聲響在耳側,呼吸灼熱,拂過她頸側,孟扶搖一讓,卻聽宗越低低道:“扶搖……”
這聲音微微低啞,低啞中生出淡淡的磁性,每個字都回旋往復,有種別緻的動人,竟然是屬於暗魅的聲音。
一片黑暗的寂靜之中,突然聽見這個記載了一段特殊經歷的聲音,孟扶搖有一瞬失神,想起軒轅皇宮之巔和那豔麗男子相遇,驚神弓下那人以身相代,背上燃起的灼熱的火。
和晶瑩的宗越截然不同的,一個身體裡的另一個人。
如同白日裡宗越永遠不會用這樣的語氣和她說話,而暗魅屬於黑暗,屬於黑暗中流光盪漾的旖旎。
“扶搖……”宗越語氣輕輕,暖風一般拂過,或是秋日陽光下澄澈的湖水,泛著粼粼的金光,每個音色的波紋,都浮游盪漾無聲飄搖。
“只有做暗魅……我似乎才可以嘗試著靠近你……”
他手指細細在她臉上撫過,似乎要將孟扶搖的輪廓用指尖一一記取,孟扶搖偏開臉,他卻輕輕道:“只有在你面前做暗魅,有些話才能說出口……扶搖,你還在怨我是麼?”
嘆息一聲,孟扶搖道:“沒……過去的事都過去了,我從來都沒怪過你,我們是……朋友,永遠的朋友。”
“朋友……宗越似乎無聲苦笑了笑,隨即低低道,“一生能有多長?相遇過已是幸運……”
孟扶搖仰起頭,不讓即將流出的眼淚奔下眼角……一生能有多短?一生能有多長?短如流星剎那,似乎還是那年初初相遇,轉眼間便要各奔東西;長如三生三世滄海天涯,一路艱難前行,他的方向卻遙不可及。
“我知道你終究要離開。”宗越抓住她試圖推開他的手指,唇瓣輕輕碰過她指尖,“……讓我記得你更清楚些……”
屬於暗魅的細膩和纏綿,在黑暗中密密如繭將她包圍,微冷的空氣皆化為水,想將心愛的女子納入,孟扶搖卻只是坐著,平平靜靜,仰望著北方,清清楚楚的道:“忘記我吧,忘記跋扈囂張的孟扶搖,你的天地在軒轅,我的道路在前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