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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幕上閃現的是紅字,那字特別刺眼還不容易看清楚。為什麼不是白色的字或黑色的字呢?我的腿和腰早已站得痠痛無比,渾身像散了架一樣,但是,我仍然留神著那個紅字閃爍的螢幕。我的眼睛已經昏花了。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夠出現我的名字。我向工作人員打聽,對方說你等著吧。

到了這裡,你不等也得等,可在這裡等的滋味兒比什麼都難熬。但是,我們不是總說到什麼山上唱什麼歌嗎?你看看這裡的人等了多少年了呀!他們居然還不煩,還能堅持等下去。這裡充滿令你同情憐憫的人,有一個不大點的小姑娘,被她母親拎著,破舊的襯衫遮不住圓滾滾的肚子。渾身髒兮兮的令人作嘔,但更令人作嘔的是她竟然遭到了她的生身父親強暴。她的母親到這裡就是要申訴這樣觸目驚心的罪惡。據她母親說當地法院判得不公平。

到這裡聽聽,無奇不有,即使最具想像力的作家恐怕也不會虛構出這麼多離奇古怪的人間罪惡與人間冤情。誰知道真假?!誰又能有耐心傾聽他們的訴說?

我在這裡足足等了多半天,可我像在地獄中經歷了一回。終於,我看到了閃爍得並不很清楚筆畫虛連著的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居然出現在北京的申訴者行列,這是因為我是在北京法院受理的案子。

我被一位工作人員引領著,敲開了一扇緊閉的門。凡是被叫到名字的人,都是進到這個門裡。這裡邊有好多屋子,一條簡易的走廊,像那種公社招待所,兩側是房間,門很窄,每一個門進去都是一個庭,諸如民事一庭、二庭、三庭、五庭之類排列,我可能是被送到了民事三庭。記得接待我的是一位50來歲的男子,他問了我一些與案子相關的問題,然後,讓我去影印了一份什麼材料,好像花了五塊錢,然後,我將按要求填好的表格交給他之後,他說讓我回去等著吧。

我問他需要等多長時間能夠給答覆,他說兩個月吧。

從那個屋子裡出來,我總算透了口氣。我一擺手,讓曲頡趕緊離開這裡。我是一分鐘也不想再呆在這裡了,而且,我一輩子都不希望再接近這個地方。但是,我不能走快,滿院子的人像瓶最高人民法院前斑駁的通知塞,塞得滿噹噹的,你想挪動都困難。你一定會碰到別人,而且你得側著身子,一點點往外挪。擠出了這個院子,我已是一身大汗。

出了大門口,是一條窄道,窄道兩邊有搭著塑膠布安營紮寨的人群。他們瞅著我,我卻再也不願去瞅他們。

這條路太窄太長,我加快腳步,恨不能一步就從這裡走到大街上。

其實,我就是走到了大街上,身後那個環境和我浸入其間的感受也無法從我的內心驅逐出去了。

7 開庭前後

從7月2日遞上申訴狀,一切就又歸於平靜了。這期間誰向我打聽官司的進展情況,我都只能苦苦一笑:就那麼回事了。儘管我努力使自己忘記西直門的那種處境,但是,不定什麼時候我的眼前還會閃現那不堪入目的場景。我在等待著兩個月後的答覆。

兩個月很快過去了,但是我沒有得到任何答覆。我問我的律師,他也沒有得到任何訊息。

他讓我打電話問問,我想了想,還是沒有打這個電話。他還讓我出差到北京時,去那裡問問,可是,我即使出差去北京,我也不會去那裡問了,因為我再也不想將腳步邁向那種地方。去過一次就永遠不希望再去了。每每一想到那裡那麼多一年到頭狼狽不堪堅守著上訴的人們,我就有種窒息感。

五個月過去了,已經到了年底。還是沒有任何訊息。我跟律師都感覺希望渺茫,看來,只能等著去天津打官司了。

2002年開始了,我換上新的檯曆時,翻看著一頁頁日期,自起訴之日算起,一整年過去了,而管轄地就這麼糾纏著,仍然打得沒有任何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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