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心灰意冷的,那一夜下著雪,他坐在酒窖裡喝了一夜的酒,那封信寫了撕,撕了又寫,最後決絕地離開她。騎著馬一口氣跑了三天三夜,停下來時,他也不知道那個地方究竟是哪裡。
一個隱蔽的河谷,一條寬闊的河流穿行而過,河流的兩岸都是奇花異草,一看到花草,首先想到的便是她的笑臉,她一說起花萃來就頭頭是道的。乘著船沿著河流而下,不知過了多少天,船上的一個孕婦產子,因為沒有大夫在,孩子生下來的時候才發現臍帶繞頸兩週,已經斷了氣。
那孕婦哭得肝腸寸斷,船上的人紛紛上前去安慰,她的丈夫緊緊地抱著她安慰著。一旁的老婦人嘆息說,孩子是孃的心頭肉,這哭啊,還不知道要哭多久,怕是一輩子都哭不夠,以後每想一次就要哭一次,血肉相連的母子啊,旁人能有她那麼痛嗎?
他的心裡當下便是一顫,血肉相連的母子啊,旁人有她那麼痛嗎?可是,當她痛著,當她最無助的時候,他卻撇下她一走了之,一再地說她把他的孩子殺死了!那明明,是他們的孩子啊!她就算有一個不是,他便有了一千個不是!他連見她流一滴淚都不忍,怎麼捨得讓她一直哭下去呢?
“停船!”他紅了眼睛大吼出聲,把滿船的人嚇得不輕。
船停了下來,他卻不知道自己在哪裡,暗夜十二騎的偵查能力是最強的,很快知道他們的船正駛向出海口,離楚都的路程最少需要二十日才能走完
他拼命地往回趕,心裡早就將自己罵了千遍萬遍,剛剛走到半路,便有暗夜的情報傳來,是父親的手跡,將她的行蹤都報與他知道,一天一封……包括她拙劣的小伎倆,想透過這輕率的擲骰子賭局將他引出來,都詳細地說清楚了……
為期十五天,天知道他有多著急,恨不得馬上飛回她身邊,如果知道她在等他,他怎麼捨得讓她等不到呢?從前不會,現在也不會,他這一輩子就是栽在她手裡了,想不承認都不行。
終於趕了回來,卻只聽到有人在罵她,被休棄,失愛子……他從來都不知道她會變成這個樣子,如果知道,他不會走的,一定不會走的。
“葉兒,對不起,對不起……”他似乎說過太多的對不起,上一次說過,現在又說,每一次都讓她這麼傷心難過,楚慕撫著她的頭,胸口的痛一陣強似一陣。
許是這血的味道太過於熟悉,喬葉終於鎮定了下來,牙齒也不再深入,手也不再亂動,身子的顫抖慢慢消失,她從他懷裡抬起頭來,黑亮的眼睛哭得紅腫,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亮晶晶的淚珠。
喬葉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很久很久,她的眼睛由模糊漸漸恢復了清明,已經能夠看清他的臉,他的臉上有個明顯的五指印,是她剛剛扇的,抬起手,撫上他的臉,在紅腫的指印處細細摩挲,忽地彎起唇輕輕一笑,唇上還沾染著他的血:“楚慕,你回來做什麼?我都要嫁給別人了。”
她的聲音很小很輕,外間的吵鬧聲卻極大,高臺上如今只剩下那個蒙面的黑衣人,臺下的眾人都在起鬨,要她快點出去。
“誰敢娶你,我就去砍了他的手腳!”楚慕道。
“你是我的誰?憑什麼這麼做?”喬葉嗤笑,“哦,就算曾經是,那也只是曾經,對,你是我的前夫,可能你忘記了,需要我拿休書讓你看看嗎?
“我……”楚慕眉頭蹙死,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不說話了?”喬葉輕笑,睫毛上的淚水很刺眼:“記起來了?記得你跟我什麼關係都沒有了嗎?”她的手依舊溫柔地撫著他的臉,下巴上長出了青青的胡茬,顯然許久不曾打理,英俊的臉龐因此變得有些疏狂和頹唐。
楚慕不說話,他從不認為自己是一個會詞窮的人,然而在她的面前,他從來沒有足夠的信心,越是在乎,越是卓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