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我就住在單身宿舍裡。李達的確催問過幾次,問我幾時搬家,說幫我找搬家公司。如今搬家都不喜歡找同事,喜歡找搬家公司,花的錢不多,又省力又不欠人情。洪玫說,你早點搬過來,在家裡搭個夥,就不用吃飯堂了,老吃飯堂會把身體吃垮的。可我不想在他們家搭夥,尤其是現在,所以我就一直拖著不搬。但我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去海關宿舍那裡走一趟,我是去看周怡的房子。周怡走後,把鑰匙給了我,叫我不時去開啟門窗透透氣,隔幾個月叫人去打掃一下,別讓房子死了。她就是這樣說的,她覺得房子沒有人住會死,像人一樣,房子也要人關心,要人愛。這就是我跟周怡的差別,我愛天下美的東西,她只愛她的東西。 洪玫突然說,聽說石留在東村,你有沒有去看過她?我不想讓她知道我跟石留見面的事,就說,沒專門去東村,開會時見過,打了個招呼。洪玫說,聽說她變得富態了,像個當官的樣子,真是想不到啊,讀書的時候她連組長都沒當過呢,居然也做到副關長了。我說,那是人家的本事。洪玫嘆了口氣,說,當初跟她的關係沒處理好,要不現在還可以去東村發展。我聽出她話裡有話,她是覺得我沒有關照好她。跟馬羚比起來,我確實沒有給她提供過方便。有些小問題,本來可以網開一面的,但我總是堅持原則。我說,去東村發展也不是不可能,事在人為嘛。洪玫說,我可不敢冒這個險,一票貨幾十萬呢,要是虧了我拿什麼去賠?我說,敢情你是走私呀,正常進口,誰敢刁難你?洪玫說,你把我當小孩子騙呀,現在做進口的,有誰報到十足十?多少都有點水分嘛。我說,喂,話可不能這麼說,這可是政治問題。洪玫笑著說,算我沒說,我啥也沒說,你忙吧,我走了。 這婆娘一走,我算是鬆了口氣。她每次來,我總覺得心裡堵得慌。也不知因為什麼,大概是生理反應。可在別的地方見面,我又沒有這種感覺。儘管她已經是他人婦了,可她的風韻不減當年,我有時看到她,還是忍不住怦然心動。她如今整天跑碼頭,曬得黑黑的,像個黑珍珠。比較起來,石留比她保養得好,要論長相,石留也不比她差,尤其是到了這個年齡,石留的身材要比她保持得好,面板也白,可我就是對石留沒感覺。 查貨的關員回來了,主管查驗的章副科長下廠監管去了,小林拿著報關單進來向我彙報。東平港以前的習慣是關員查完貨回來直接向主管科長彙報工作,我來了後稍稍做了改動,要求關員先向組長彙報,再由組長向主管科長彙報。我說這樣做的目的是讓組長了解每天的進出口情況,實際上是加大組長的權力,降低主管科長的權力。讓組長和主管科長之間有個監督。組長是我任命的,科長是關裡任命的,這就是差別。小林一票票的彙報,有幾票鋼材、幾票廢五金、一票挖掘機和一票木方有些問題。我把木方拿出來認真看了一眼,發覺沒有什麼特別。小林解釋說,最近關稅處下了個文,對木方的歸類提了要求。我說,是什麼質料?小林說,申報的是香蕉木,查驗關員說是櫸木,價格相差三倍多。我說,這樣吧,其他按慣例處理了,這票貨先壓一壓。 其實把櫸木報成香蕉木不是自洪玫始,也不是自她終。問題是她撞在槍口上了。我們在下面監管,每個時期有個〃原則〃,只要不是太離譜,一般是網開一面。但如果領導有要求或者上面有要求,下了指令,我們就不講〃原則〃了。誰撞在槍口上誰就倒黴。這就叫缺乏透明度。進出口商,尤其是進口商進口貨物是不知道成本的,因為關稅不知道怎麼打,海關說多少就是多少。今天進口要交十塊錢,明天進口可能就是二十塊。同一票貨在不同的口岸進口,關稅也不一樣。還有個通關速度問題,當天走和在碼頭壓個十天半月差別可大了。在貨管現場的關員都知道,按國際慣例,貨櫃是七天的免租期,超過七天的免租期就得成幾倍的交租金。還有在碼頭放一天也是一天的錢。我來東平港主政以前,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