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日都不相信我,現在又憑什麼資格告訴我這些!”迦樓厄猛地起身,一步步逼近長身玉立的白衣男子,“在我被關在地牢裡的時候,在我希望你可以相信我放我出去的時候,我最好的朋友——你!姜闕大祭司!你親口當著全族人的面定了我的罪行,將我永遠逐出了姜族。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那一天,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他又平舉右臂食指指向門外:“我從蒼山跋涉至這茫茫雪山,我的手上沾滿了無數人的鮮血,我像魔鬼瘋狂廝殺,最終才取得商玄信任成為明教的修羅王。在我掙扎在黑暗與憤怒之中的時候,你可曾對我有一絲悲憫!你現在讓我憐憫世人?那我告訴你我的答案,我要這天下皆為我所有,我要人民皆匍匐在我腳下,為了達到目的我可以不擇手段,哪怕踏著森然白骨一路前行,我也無所畏懼。至於聖女訴河,我當初可以在尉犁救下她,現在就一樣可以讓她在明教死去!”
“姜逸!”
“我是明尊迦樓厄!”男子打斷他,“我殺死了商玄才得以坐上這個位置同你說話,可你不同,你自小就是天賦異稟的祭司姜闕,你根本不會懂得權利的犧牲。”他又向前走了一步,近的幾乎可以看到他眼裡的自己:“你不過和我一樣都是沒有信仰的人,你還在堅持什麼呢?相信我,你終有一天會如我一般,墮入無邊的黑暗。”
作者有話要說:
☆、卜卦
聖女大典終於結束了。
訴河在大典上強行使用寂地月華三重之境的代價就是比之前更為嚴厲的術法反噬,從聖壇回來之後,她沒有再踏出內殿一步。
那天姜闕聽完她說起的關於自己的往事之後就離開了神女宮,那個白衣祭司走得匆忙,也沒有告訴她自己要去哪裡。那個人永遠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對任何事情都沒有興趣。他的白衣如同一道無形的屏障,把自己和這個世界隔絕。
他比她想象中的還要難以捉摸。
訴河撐著身子起身來到窗前,整個神女宮都被大雪覆蓋,天地一片銀裝素裹,零星的雪花飄進屋內,又瞬間融化。冰天雪地的崑崙,真是冷啊。有寒風迎面吹進屋內,她猝不及防地嗅了兩下,竟然就此咳得直不起身子。她急忙想要關上窗戶,卻看到那個一襲白衣的男子就站在內殿的不遠處,他的白衣幾乎融在雪地裡,他手中拿著一把長劍,就這樣在雪中舞了起來!
白衣翩翩,黑髮翻飛,那劍在他手中挽出各式劍花,劍氣所指,地上積了許久的厚厚雪層被挑起炸開在空中,白色的雪紛揚而下,頃刻落了他滿頭滿臉。他長袍在風中颯然飛舞,又給這宛如謫仙的人增添了幾分颯爽豪然之氣。
原來他使劍也使得這般好嗎?
她一時看得呆住,只見他猛然收手,揮手一擲,那劍便直直沒入了遠處的山石之中。他用得力氣極大,徒留劍柄孤零零地露在外面。
在姜闕轉身的一刻,她看到了他臉上有她從未見過的悲哀神色。
淡定從容的姜族大祭司,竟然也會悲傷嗎?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想念蒼山的一草一木,春蠶、夏雨、秋葉、冬雪。那裡即便大雪紛飛,也不會像這崑崙雪山一樣,萬事萬物,甚至連人心都是冷的。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走出的聖殿,他只記得迦樓厄最後嘲笑不屑的眼神。他黑色的眸子在他眼前反覆顯現,那個曾經溫馴善良的姜逸再也找不到了,他是明尊迦樓厄。
其實在他去聖殿的路上他是想請求他的原諒的——十年前的那件事情是兩人心中共同的心魔,他從來沒有承認過自己後悔,可是這一刻,他想告訴他,當年是自己錯了。
然而他卻再一次用所謂的大義道德去指責他。
——他可以給予所有的人悲憫寬容,唯獨不能以同樣的姿態面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