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路遇結緣
一列破舊的火車,一路上嘰哩咣噹,出山東,過河北,又穿越了山海關,現已進入了東北大地,此刻,王家人就坐在這趟火車裡,他們雖然事先沒有明確的目的地,不過,聽說長滿大豆和高粱的地方是在東北的大平原上,可是,過了山海關雖說是東北了,卻還是有大山小嶺的,只是這山沒有老家忻蒙山那樣高大,但必竟還是山,他們要繼續往前坐,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等見到了大平原才能下車。
火車正在夜間行駛,車窗外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到。車廂裡的王家人都在打瞌睡,唯有王二娃睡意全無,把臉緊緊地貼在車窗上,眼睛睜得大大的,目光穿過夜幕,極力地想看清窗外沉睡著的原野,極力地想看清對他來說完全是陌生的,卻是即將要面臨的嶄新的人生世界,但畢竟是第一次走出深山,畢竟是要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他此時的心裡還是忐忑和惶惑的,恨不得火車立即就能到達他們一家人想去的地方。
此時,於得勝就坐在這趟火車上,他是下半夜上的火車,天亮時就能到達平陽了,坐在他身邊的這一家人,特別是二娃這種異常的心情,早就被他注意到了,於是忍不住地問道:“小夥子,你們是哪疙瘩的,要上哪兒呀?”。
聽到有人問話,二娃把一直粘在車窗上的臉扭轉過來,他瞥了對方一眼,臉竟有些紅了,也熱了,“俺是山東忻蒙山的……俺們上……東北。”他費了很大的勁兒,才勉強地擠出一句話來。
“上東北?”於得勝顯然是對二娃一家的去處產生了興趣,想與他繼續攀談下去,“你們山東忻蒙山是老解放區了,不是早就搞過土改了嗎,咋還要上我們這疙瘩來呀?”他看到二娃又迅速的把臉貼在了車窗上,沒有搭腔的意思,便忍不住地笑了笑,他是覺得眼前這個小夥子怪有意思的,於是,又追問了一句:“這就是東北了,你們到這疙瘩幹啥呀?”
二娃此刻根本就沒有心思回答,也根本就不想多說話,特別是在這樣陌生的旅途環境,面對同樣是陌生的人,他囁嚅了幾下,從牙縫中斷斷續續的又擠出了一句:“東北有……有飯吃,不捱餓。”他的聲音極低,而且臉依舊貼在車窗上沒有轉過來。
於得勝看出二娃實在不想說話,也不再勉強他,只是好心地對他說:“小夥子,睡會兒吧,天一亮就到平陽了,就是你說的能吃飽飯的地方,到時候我就在那下車,你們一家跟著我下車就行了。”說完,他也閉上了眼睛,靠在座椅上,打起瞌睡來。
車廂裡的乘客七倒八歪,有沉睡著的,有假寐的,鼾聲時小時大,時斷時續,此伏彼起。二娃還是不想睡,從離開家門,走出大山,到現在已整整過去兩個白天再加大個半夜了,他竟沒有好好地合過眼,這倒不是因為窗外嶄新的世界,嶄新的景象,讓他興奮不已,而是渴望、焦急,還有些說不清楚的怯生感,種種的情緒,都一起堆積在了他那顆如今幾乎還尚未開啟的心智裡,這一路上,攪得他坐立不安,攪得他有些神情恍惚。其實,此刻的二娃也很睏倦,只是他還不肯睡。他使勁地揉了揉發黏的眼皮,用手遮掩著車廂裡的反射光,始終把臉貼在車窗上,繼續分辨著窗外那他目前所未知的世界,可是,夜色像一張黑黝黝的大幕,是那樣的濃重、那樣的深厚,一點一絲的光亮都沒有,只有一張充滿企盼而又夾雜著惶惑的臉在與他對視著,他知道這是自己印在車窗玻璃上的影兒。
窗影裡還有一個人,就是剛才同二娃說話的穿著便裝的於得勝,但此刻的二娃不知道這個人與他們王家竟是那麼的有緣分,在今後的那段漫長的生活歲月裡一直在影響著他和他的家人,特別是還影響著他們王家的後代人。
這時,火車咣噹一聲,停在了一個小車站上,不少乘客從睡夢中醒來,於得勝也醒了,他望了望車窗外,外面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