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騎馬的將尉來回驅趕,也絲毫無濟於事。
亂軍如決堤的洪水,誰能挽狂瀾於既倒?
也有得到訊息早的隊伍,雖然也進行了一番血戰,奮力抵抗。無奈大軍已潰,堅持到午時,還是敗退到了城外。楚軍追殺漢軍到了谷縣和泗水一帶,沿途密密麻麻地躺滿血肉模糊、無頭斷臂、開腸破肚的屍體。在初夏陽光的照曬下,蒸騰出一股薰天的惡臭。
這一路被殺計程車卒有十來萬人,是這般的觸目驚心!
剩下的一二十萬潰軍,繼續向南方沒命地奪路奔逃。被楚軍追趕到靈璧東面的睢水河邊。前有滔滔江水阻隔,後有如狼似虎的敵軍追殺,有跳入河中逃命淹死的,有被殺拋入河中的,有受傷滾入水裡的。河中的屍體越積越多,有的踏在露出水面的浮屍上,就可以逃到對岸。鮮血把河水染紅,屍體讓睢水斷流,群群老鴰在空中盤旋,呱呱嘶鳴,不時落下來啄食著屍體。
僅這睢水河邊死亡的漢軍又有十來萬人,又是何等的動魄驚心!
二十世紀今天的人,已難以想象這場追殺的殘暴慘烈。感謝司馬遷,他以一個史學家的正直和良心,用他那隻如椽巨筆,為我們留下了觸目驚心地記錄:
日中,大破漢軍。漢軍皆走,相隨入谷、泗水;殺漢卒十餘萬人。漢卒皆南走山,楚又追擊至靈璧東睢水上。漢軍卻,為楚所擠,多殺漢卒十餘萬人,皆入睢水,睢水為之不流。
然而,就在這位偉大史學家同一本書的《高祖本紀》中,卻又換了一種輕描淡寫的筆法:
“與漢大戰彭城、靈璧東,睢水上。大破漢軍,多殺士卒,睢水為之不流。”
嗚呼!偉大的司馬遷尚且如此,不得不令人啞然失笑。
此刻,漢王劉邦在哪裡?
當劉邦乘車在滕公夏侯嬰和衛隊的護衛下殺出北門時,才發覺北門外的楚軍要少得多,也許是因為二三十萬大隊人馬都向南逃去了,把大部分楚軍吸引過去了。夏侯嬰立刻召呼住幾千奔逃的漢軍,有人發覺是漢王的馬車,便立刻聚攏過來,成了一支隊伍向北奔去。
大約才逃出幾十裡地,楚軍發現有一駕馬車在士兵的護衛下向北逃去,料定是漢王劉邦,便立刻調集了數倍於他們的楚軍奮力追趕。眼看漢軍就在前面,楚軍立刻兵分三路,把漢軍包抄團團圍困,裡裡外外圍了三層,劉邦已成甕中之鱉,坐以待斃。
誰知天有不測風雲,先前頭頂上還是火紅大太陽,此刻從東南方壓過來一遍烏雲,沒有一會兒功夫,就遮天蔽日,天地昏暗。突然間狂風突起,飛沙走石,連林木都被折斷了,天空又響起了沉悶的雷聲。這陣狂風吹得人眼睛都睜不開,呼吸不暢。
夏侯嬰這時把一個將尉叫過來,讓他帶領這一兩千士兵吶喊著向東突圍,然後把幾十個騎兵叫到身邊待命。
正當楚軍被吹得暈頭轉向,腳跟都立不穩,突然聽得一遍喊殺聲四起,只見漢軍大步向東衝殺過去。楚軍生怕放走了漢王,全都尾隨漢軍追去,刀光劍影,廝殺得難分難解。
就在這時,夏侯嬰一聲令下,幾十個騎兵護圍著劉邦的馬車,向北急馳而去。
天快黑了,後面的楚軍暫時沒有追趕上來,總算可以稍稍喘一口氣了。這時劉邦撩起簾子向外一望,多麼熟悉的山川風貌,頓時使他產生了一種強烈的親切感,他的心才從那高度的緊張狀態中鬆弛下來,他猛然意識到已經回到自己的家鄉。
北邊就是沛縣了。
“滕公,我想回家去看看,順便把家裡的人帶出去。”
“大家聽著,向沛縣進發!”
夏侯嬰剛發出命令,劉邦又問道:“你們看見過張良沒有?”
夏侯嬰回答道:“我見成信侯病了,被幾個人護送出東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