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皇上恕罪,微臣體力不濟,是否准許微臣下場歇息?”沈厚的語調平穩自若,光聽聲音很難相信他已在擂臺上待了近半個時辰,打敗十來名對手。
讓李潼震驚的不是那人所說的話,而是他的聲音,她急忙回頭朝擂臺看去,這一望,澄冷的水眸起了波動——數日前在街上遇到的男子,此時正站在擂臺上注視著她的方向!
楚謀雖拱手躬身,哪渾然天成的霸氣仍傲視群論,精銳的視線望向樓臺,卻是直視皇帝,對竹簾後那些隱約可辨的身影視而不見。
“這樣啊……”皇帝嘴上應著,心裡卻是暗叫不好。
大展身手是最容易虜獲芳心的時刻,才剛抵達的樂平根本還沒看清楚,他實在很不想放入下臺,但楚謀都開口請求下場了,他又不能不允。
“愛卿休息吧,如此優異的表現值得朕再賞黃金一千兩!”皇帝只好勉強笑道,被拉過心思的他只顧著懊惱,並沒注意到李潼的異樣。
總算解脫了。楚謀幾不可見地吁了口氣,步下擂臺,走回原位坐定。
“哇,你可出盡風頭嘍,那些公主的尖叫聲都快把我給震聾了。”李靖掏掏耳朵,臉上滿是捉弄得逞的愉悅。
誰害的?楚謀想板臉瞪回去,終究還是忍不住莞爾。
“您覺得我會在乎嗎?”他舉起酒杯向李靖一敬。“下個月十六,麻煩您了。”
這次歸來,最急著完成的是他的終身大事。他來自洛陽,家人也都定居在那兒,幾經考慮,不忍年邁的父母奔波,他打算先在長安完婚後,再帶著妻子告假返鄉拜見雙親。而恩重如山的李靖,當然是主婚的不二人選。
“可惜呀,那些公主都沒希望了。”李靖輕嘆,眼中閃過促狹笑意。“不是我要說,你也讓人笑得夠久了。”
想到苦等他回來的表妹,楚謀心裡滿是感激。
他在七年前剛到長安時,先是借住在經營繡坊的遠方表舅家中,他們一家人待他極好,即使後來接連高升的他有了自己宅第,每次返京最先踏進的仍是表舅家,濃如家人的情感早已讓他將那兒當成了第二個家。
在第三年時,表舅提議要將表妹穎兒許配給他,還先捎了封信問過他在洛陽的父母。這段時間的相處,他知道穎兒是個溫柔大方的好姑娘,而爹孃也相當贊成,於是這門親事就此說定,親上加親的喜悅讓兩家尊長都相當開心。
那時外患未弭,負責防守邊疆的他大半的時間都不在長安,所以他們先訂下婚約,打算等戰事平定後再成親。
原以為只需一、兩年的時間,結果破了東突厥後,吐谷渾又蠢蠢欲動,拖了四年婚事還懸在這兒,表舅從一開始的鼎力支援到沒了耐性,到後來更是隻要他返回長安就催促他們完婚。
但想把所有心神專注在平亂的他堅持不肯,好幾次表舅都氣到放話要是他再不娶就要取消這門婚事,全都靠表妹的軟言相勸才將表舅安撫下來。
這幾年表妹從不曾逼迫他,也不曾說過一句怨言,他真的虧欠她太多了。
“所以我才會那麼趕著完婚。”楚謀微笑。
回長安後他的生活全被事情填滿,要熟悉新接受的職責、要搬到聖上新賜的宅第、要適應朝中的文化,而其中最大的影響該是籌備婚事了。
雖然有媒婆分勞,那些禮俗和準備不完的東西還是讓他忙到焦頭爛額,但想到表妹這些年的等待,極欲補償的心情讓他再累、再繁瑣也不以為苦。
“恭喜。”李靖獻上最誠摯的祝福,舉杯將酒一飲而盡。
“多謝恩師。”楚謀揚笑,喝下溫醇的美酒,品味這太平盛世的幸福。
從楚謀步下擂臺,李潼的視線一直緊隨著他,直至他回到座位,她仍收不回目光。
自那日相見,她就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