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到了瀑布後頭的山洞入口,找到了昔年周揚塵與重九殿下的藏身之所。山洞裡一切完好,能瞧得出當年生活的痕跡,石桌石椅灶臺全,唯有重九殿下當年翻過的史書,因為風化都做了灰燼。
若不是蘇暮然為尋找當年的山洞遺址,隻身一人潛入玉屏山腹,又如何能親眼探到西霞的工匠們開挖礦藏與鍛造兵器的火爆場面?只怕他們依然會以為玉屏山裡大興土木,修建著什麼四時園林。
單憑這一點,蘇暮然也是頭功一件。
蘇光復由衷地讚道:“若沒有暮然親眼所見,咱們依舊被矇在鼓裡。那挖礦與冶煉的場面宏大火爆,周圍是真刀真槍的官兵守護。暮然雖然不敢靠得太近,卻能瞧著好些刀劍的寒光,還有一捆一捆的羽箭,不知將要運往哪裡。”
寥寥幾句便能說完的事情,實施者則要付出無比艱辛的努力。
玉屏山的後山是光滑如鏡的萬仞懸崖,頂上一掛飛瀑氣勢如虹,由山頂直落山澗,地勢十分險峻。要在這裡駕起雲梯天橋,絕非常人可及。
當日蘇暮寒身在老宅,這位族兄曾領著他立在後山慨嘆那懸崖難登,遺憾因為當年一場泥石流毀去印記,如今再難尋重九殿下的藏身之所。
未料想有志者事竟成,自己回京不過幾個月,這位族兄竟然真就踏平了高山,拿竹竿與繩子駕起了隱秘的雲梯。
蘇光復依舊滔滔不絕,恨不能一口氣將這些事情說完。他飲了碗茶潤喉,大笑道:“任誰也沒想以,那瀑布後頭的山洞又大又幹燥,可容數百人藏身。族長已然親眼瞧過,命令族人們將山洞重新修葺,來日若有風吹草動,那裡便是族人們暫且棲息之地。”
蘇暮寒聽得連連點頭,囑咐道:“如今山雨欲來,誰也說不準哪一天便是雷霆之勢。與族長說說,抓緊時間修葺。我總有預感,蘇家老宅也不牢靠,不如將那些貴重東西先搬入山洞,連同一些老弱婦孺,能避則避吧。”
大周遺臣們走到如今,碩果僅存的便唯有那百餘位族人,蘇暮寒總是無來由覺得親近。
在老宅生活的那段日子,他瞧著大家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心裡有深深的幸福。
時常看到族人們在田間辛苦的的勞作,也聽到桑林裡有采桑女婉轉的民歌。朝陽晚霞、斜月孤星,照耀著蒼南那片蘇家人經營了幾代的土地,他雖然忙碌,卻甘之如飴,享受著安國王府與滄浪軒都不曾給他帶來的寧靜與滿足。
族人們安逸的生活,眼看便要被打破。
還有靜靜安身在祠堂地下的那些祖宗牌位,和藏在祠堂裡的大量黃金,都需要另尋安全的地方。
若是自己已被夏鈺之懷疑,打從蒼南之行他們便對自己起了戒備之心,那麼安國王府裡縱然沒有風吹草動,蘇家老宅和蘇氏全族人一定會是他們首先關注的地方,勢必會被推上風口浪尖。
減少無謂的犧牲,便一定要讓他們暫且避開。
蘇光復點頭應道:“我與族長也是這個意思。保家衛國本是咱們男人的事,何苦要老婆孩子跟著煎熬。能想到這一層,也是主子宅心仁厚。以己推人,來日繼承大統,更是天下萬民之福。”
主僕二人渾然不覺大周復辟只是異想天開,反而認真規劃起了未來。
蘇光復陶醉的目光深深穿透了紫藤蘿架,往著蒼南老宅的方向伸展:“離去時老宅那百畝菊園已然繽紛,何時才能安享田園,痛飲一杯菊花酒?”
“那一日必定不會太久”,蘇暮寒即是對蘇光復的承諾,又是為自己打氣:“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偏不信先生苦苦經營數載,咱們卻不能得償心願。”
蘇暮寒清湛而深長的目光似是穿越時空,盤旋在小皇帝駕崩的那個時候,又似是展望到了自己黃袍加身的未來。
他發出一聲清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