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憤怒。
已然不需要祖母的答覆,祖母雖說手拈佛珠,一幅安之若素的樣子,那骨節發白的手指卻說明了一切。
他認真回答祖母的問話,半點沒有隱瞞:“是大公主提及蘇暮寒的出身時,怕我不信,親口向我所說,允我向祖母求證。”
蘇暮寒,提到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夏鈺之心內五味沉雜。
打從先帝還在世起,到皇太后遷居壽康宮。十幾年的時間,他與妹妹、蘇暮寒與慕容薇,四個人本是青梅竹馬的玩伴。
一同在宮內折桂花、採蓮藕,一同踏青、觀燈會。曾有那樣恆長與美好的過去,能有怎樣滔天的恨意,能叫蘇暮寒生生下令,將妹妹亂箭射死在自家的秘道前頭。
想到這裡,夏鈺之心痛難當,竟有淚花泛上眼眶,被他生生逼回。
老太君拈著佛珠的手一頓,四平八穩的情緒終於有了波動,眼裡分明錯愕了半分:“大公主怎會得知蘇暮寒的身世?難道浣霞如此信任她?”
自然而然提及皇太后的名諱,不待夏鈺之回答,老太君自己又擺頭道:“不對,你們出京之時,浣霞尚未痊癒,根本沒有提及會將此事說與大公主。”
知曉這秘密的,除去皇太后,便是崇明帝,再便是夏閣老夫婦。
蘇睿已死,崇明帝不必苦守秘密,卻也不會將這樣的隱秘說與女兒知曉。
老太君的思緒一時又回到去歲冬末,那飛絮落花的雪中,弱質纖纖的女孩兒立在自家蕪廊前的一叢芭蕉下,披了滿身雪花雍容而立。
自己向她追問羅訥言的來,她言笑晏晏與自己說著機緣。
“機緣,大公主難道說這也是機緣?”老太君無聲而笑,望著還想要追根究底的孫子,一時竟不曉得如何做答。
“祖母,您便據實告訴孫兒,有還是沒有?”宮內若真有這些秘道,夏鈺之身上擔子便更添一重。他又想起慕容薇講述的那場戰爭,若是戰亂一起,難保沒有敵軍會藉著這秘密進城,神不知鬼不覺便能攻佔皇宮。
望著默然無語的老祖母,夏鈺之其實已然得到了答案,依舊想聽祖母細說根由。他執拗地問首:“祖母,暮寒真是那大周朝小皇帝的後裔?”
不顧茶涼味淡,老太君亦如夏鈺之一般,滿滿飲了一杯。再抬眸時,老太君已然恢復了端正的坐姿,眼裡又似枯井無波。
拉著孫兒坐在身旁,老太君知道有些事瞞也瞞不住,坦然點著頭承認。
當年先帝入主姑蘇皇城,曾從文昌閣內尋得一幅殘破的地圖,上面繪著幾條秘道,有的通往宮內,有的通往宮外。
仁泰宮的秘道當年連著紫雲殿,便是如今的壽康宮。
想是當年大周朝的小皇帝想與乳母雙宿雙棲,又要避人耳目,便使出這暗通款曲的手段。兩座宮殿雖然離得遠,卻有秘道相通,可以隨時見面。
紫芸殿裡,還有一條秘道通往宮外,便是如今的夏府。當年是大周朝一位皇親置下的別院,後來孝敬了小皇帝。
壽康宮與如今的浣溪堂在地底有暗水相通,當年那別院是小皇帝留的後路,如今夏家就是宮內最後的掩護。
若宮廷有變,循著壽康宮內的秘道,自然能到夏家浣溪堂內,沿著浣溪堂的秘道,便有條小路直通城外。
原來真有慕容薇說的那條秘道,真有妹妹罹難的那個所在。夏鈺之的心一抽一抽的疼痛,他緊緊抓住祖母的手,略帶哽咽地請求祖母帶他去瞧那條通往宮外的秘道,入口究竟是在什麼地方。
孫子情緒波動,滿身的悲涼令老太君也染了蕭瑟。她已老邁,這條秘道的守護,遲早要交到夏鈺之手中,也不在乎早這一時半刻。
老太君整整衣襟立起身來,帶著孫子便往外頭走去。
羅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