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他生了這種病的樣子。他看起來很健康,並且精神抖擻。在之前的事故給他帶來的驚嚇過後,他很快恢復了過來,拄著柺杖樂呵呵地給我泡了麥乳精,又樂呵呵地看我把這一大杯東西都喝了下去。
他說他始終記得我小時候每次到他家喝上一杯麥乳精後,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會有多滿足。那個小孩子吃杯麥乳精都會感到幸福的年代,我很意外他對這樣瑣碎的事情記得如此清楚。
所以,當他微笑著說出自己的病情時,我是很不敢置信的。
“它是個記憶的剽竊者,總是在你最不經意的時候偷偷抽走你的記憶,或者你的感覺,而你對此一無所知。”靠到藤椅上後,汪老爺子微笑著這麼對我道,燈光照著他的臉,他的臉有一種孩童般得安詳和快樂。
然後他問:“那麼,老艾他近來身體怎麼樣?”
我呆了呆。半晌後吶吶回了一句:“爸爸已經去世了。”
“去世……”這回答讓老人臉上的笑容一凝,端著茶杯的手微微抖了起來,片刻後嘆了口氣,把茶杯放到一邊:“這麼年輕,怎麼說走就走了……”
我沒回答,因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爸爸去世後的葬禮是他主持的,而現在,他卻連我爸爸早已離開人世這段記憶都忘記了,於是終於明白這病的可怕所在,於是我只能沉默。
“怎麼會突然想到來看我這個老頭子?”片刻後他又問我。
我一邊把路上買的水果放到桌子上,一邊道:“難得回趟國,無論如何是要過來看看您老人家的。”
他笑笑。“其次呢?”
“其次……”我朝這老人看了一眼:“其次想跟您打聽件事。”
“什麼事?”
“還記得我爸爸當年帶隊去挖掘的那座西漢軑侯夫人墓麼,汪爺爺?”
“西漢疑塚?”老人反應得很快。
“是的。”
“當然記得。”
“那座墓裡出土過一幅戰國時期的錦帛,他們叫它雲錦的,不知道您對那塊東西還有沒有印象?”
“雲錦?”他眼睛閉了閉,片刻後睜開,點點頭:“記得,那塊東西……我當然記得。”
“那您知道它現在在哪兒嗎?”
聽我這麼問,他朝我看了眼:“在哪兒?什麼意思。”
“它可能不在國內了。”
用了半個多小時時間,我把小錢跟我說的那些東西挑了重點跟汪老爺子簡單說了一遍。
整個過程他聽得很仔細,只是快說完的時候,不知怎的他忽然頗感興趣地將視線投到了斐特拉曼身上,對我後面那些話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整件事就是這樣,所以汪爺爺,我想以前您和爸爸一起工作過,那麼他是不是曾經對你提到過那塊帛的下落?”於是草草結束了我的講述,我問他。
他沒有回答,目光依舊停在斐特拉曼身上,片刻後朝他伸出一隻手,道:“能不能把你手裡那樣東西給我看看,小夥子?”
斐特拉曼收回投在窗外的視線,朝他看了一眼。
過了會兒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手一伸,將手裡捻著的那樣東西遞到他面前。原來令老人感興趣的不是斐特拉曼本身,而是他手裡那枚軑侯夫人墓裡陪葬的古玉。
接過古玉後老人拿起掛在胸前的老花鏡架到鼻樑上戴了戴正,仔仔細細看了幾眼,之後推了推鏡架,輕輕說了一句:“將軍玦……”
我留意到他叫這塊玉為“將軍玦”,而不是“將軍佩”。這麼看來,他一定對這東西是有所瞭解的。“您以前見過它麼,汪爺爺?”
他點了下頭:“見過,還對它做過一陣子的研究。你知道它是誰的東西麼,丫頭?”
“按照玉上面的字,應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