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關善惡,無關忠奸,聶高這樣的小人物不懂什麼忠君,對是非黑白更是混淆不清,他想做的,無非是給袍澤弟兄一個交代,給那些殺了袍澤弟兄的西廠番子們一個意想不到的報復,給自己一個華麗的落幕。
大家都死了,他也快死了。
死前。總得留下點什麼吧。
流星劃過夜空。留下一道絢麗的光華,飛蛾撲向火堆,留下一團耀目的火花,人呢?
百年不過如來一彈指。須臾剎那間。恩也好。仇也好,總得留下點什麼吧。
聶高的身軀在艱難地挪動,欽差的儀仗愈發近了。前方二百人的儀仗前軍已走進了西廠的伏擊圈,秦堪騎在馬上,被護衛們簇擁在隊伍中間,離伏擊圈的中心只差數十丈。
扭頭再看看死狀悽慘的袍澤弟兄,聶高笑了,又哭了。
搖搖晃晃站起身,站在凸起的岩石崖邊,深吸一口氣,決絕地縱身一跳……
噗!
數丈高的岩石懸崖直接摔落官道的塵土裡,聶高嘴角的鮮血不停噴湧,不瞑目的眼中分明帶著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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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堪騎在馬上,漫不經心看著官道兩旁蕭瑟的鄉野景色,思緒卻飄到了京師,飄到了朝堂。
平定天津之亂已無懸念,經此一役,天津的白蓮教縱然沒有連根拔除,起碼十年八年也翻不起風浪了,對於拔除白蓮教,秦堪倒從未指望過。如今大明白蓮教遍佈各地,互不統屬各自為政,縱然拔除了天津這一支香堂,對整個大明的白蓮教來說亦並無太大影響。
倒是那個唐子禾……
秦堪悵然嘆了口氣,這女人可惜了,不但容貌絕色,而且會一手絕世醫術,更難得的是,雖是女兒身卻胸有溝壑韜略,暗懷吞吐天地之志,這樣的人才,無論床上還是床下,都是非常有實用價值的……
在未清楚她的身份以前,秦堪甚至已在腦子裡構思壞主意,打算想個法子把她或拐騙或強迫地弄入府中,當幕僚軍師也好,當家庭醫生也好,總之弄到手再說。
可惜了,偏偏是個反賊,白蓮教若多幾個她這樣的人才,說不定真成了氣候。
和秦堪對朝堂的意義一樣,他和她都是各自領域裡碩果僅存的壞胚子。
惆悵地絕了收服唐子禾的心思,秦堪收回茫然的思緒,目光望向官道的前方。
一道絕然的身影忽然從天而降,如流星般劃過,最後重重撲落塵土,官道正中無端多了一具橫屍。
秦堪呆住了。
儀仗前軍也呆了片刻,接著隊伍大亂。
李二大驚,鏘地一聲拔刀在手,暴烈大喝道:“前方有埋伏,保護侯爺,速退!”
離伏擊圈的中心僅數丈之遙,儀仗隊伍匆忙往後退去。
官道旁邊趴在草叢裡的武扈狠狠揪下一把新芽綠草,罵了一句粗話,手中鋼刀高高一舉:“放弩箭,射殺秦堪!”
嗖嗖嗖!
漫天箭雨激射而出,因為一個小人物的絕然一跳,西廠被迫提前發動了伏擊。
歷史,確實是無數小人物所譜寫的,他們有時候甚至能改變大人物的命運,改變一場戰爭的勝負,也能改變國運氣數的興衰。
比如今日,一個小小的東廠掌班縱身一跳,改變了秦堪的命運,再比如歷史上的一百多年以後,一個被朝廷裁撤的驛卒憤然一聲怒吼,斷絕了孱弱大明的最後一絲氣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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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火已起,四面殺意!
無數支鋒利的弩箭無情朝欽差儀仗傾洩而去,瞬間便有數十名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