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棟房子被一個造反派頭子佔據。後來,這個混蛋非但沒被清除,反而提拔到某機關當了處長。1983年,他神秘地死在家中,據說喉嚨被碎玻璃割斷了。當時有許多猜測,有人說他是被房子原來主人的鬼魂殺死的,也有人說他作惡多端,引來受害者的家屬上門報復殺人。警察調查了很久,最後也沒結果。”
司望推著腳踏車走上臺階,伸手撫摸這棟房子,從緊鎖著的鏽跡斑斑的鐵門,到幾乎爛透了的木頭信箱,還有幾近掉落的門牌。
安息路19號。
他的手指滑過這塊黑色鐵皮,尹玉生出一種感覺,飛速傳遞到神經元——這棟凶宅,與這個少年,存在某種關係。
司望的手如觸電般彈開,騎著腳踏車逃離安息路。
秋雨密密麻麻地打下來,尹玉騎車跟在後面,直到他家的大槐樹下。
“你快回家去吧!”
“等一等,有些事要跟你說。”
躲進樓下的門洞,他緊張地看著四周,大概是擔心被媽媽或鄰居發現,怕誤以為他和這假小子在談戀愛?
“司望,你不是拜託我尋找一個叫路中嶽的逃犯嗎?上個月,我有了新發現!你的直覺很準——還是在南明路,新造的商鋪區,有個門面極小的音像店。我去過幾次都是店門緊閉,好不容易有次開門,賣的全是各種老片子,有香港武俠片,20世紀80年代的瓊瑤片,還有蘇聯與東歐的老譯製片。店主人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說不清臉部特徵是什麼,總之是平淡無奇的一張臉,很容易在人群中淹沒,不過額頭上有塊淺淺的印記。我從他手裡買了一套《莫斯科保衛戰》,而他也沒怎麼點錢,隨意給我找零。他從頭到尾都在吸菸,短短几分鐘內,至少抽了兩根。他有個巨大的菸灰缸,密密麻麻的菸頭。”
寒冷雨夜中,司望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她全然不顧地繼續說:“大家都習慣在網上聽音樂看電影了,很少有人來光顧他的音像店,不知為何還能經營至今。有一晚,下著傾盆大雨,我獨自披著雨衣在荒野亂逛,你知道男生都沒我膽大。南明路上空無一人,我卻看到音像店裡走出來一個,撐著碩大的黑雨傘,穿過馬路向舊工廠走去。我好奇地跟蹤,大雨掩蓋了我的聲音與蹤跡。這人就是神秘的店主,他對地形非常熟悉,雨夜中也沒迷路,很快到了所謂魔女區,身手敏捷地鑽入地道。我躲在外面觀察,足足守了一個鐘頭,他都沒再出現過,宛如透過地底穿越去了清朝。等到我又累又餓,只能回學校宿舍睡覺去了。”
“你被他發現了嗎?”
“應該沒有吧。”尹玉欠身沒入陰影,“我會隱身術,你信嗎?再見。”
雨一直下。
第十一章
2010年,黃海總覺得對自己是命犯太歲。
年初,他排了半個鐘頭的隊,買到兩張IMAX…3D版《阿凡達》電影票。
第一次請何清影看電影,平常面對罪犯遊刃有餘的他,這下說話都有些結巴了。幸好最擔心的事並未發生,她沒有提及司望,想必是瞞著兒子出來,跟黃海坐進擁擠的電影院。
他買了幾大包零食與飲料,結果在影院裡一點都沒吃,又怕讓何清影帶回家被司望發現,只能在路上拼命地吃光了。
一陣風吹到她臉上,頭髮散亂著讓人浮想聯翩,何清影已經四十歲了,卻絲毫都不顯老。黃海磨蹭著拉住她的手,第一下微微反抗,很快就乖乖順從了。她的手心好涼啊,摸著彷彿一具屍體,就像在驗屍房裡的感覺。原本還聊得好好的,兩個人霎時安靜下來,彼此不看對方的眼睛,肩膀卻漸漸靠在一起。
三年來,黃海幫助她的小書店,每天時不時會路過看幾眼。要是她家裡遇到什麼事情,他都會第一時間趕到,甚至電視機壞了都能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