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詩愣了一下,沉默著,忍不住慚愧搖頭,“如果我迷茫了呢,房叔?”
“您沒有迷茫。”
房叔依舊笑著,望著他,就好像早已經洞見他所掩飾在心中的動搖一般:“在我看來,或許,您只是在猶豫而已……您的心中有一個答案,但您卻不知道正確與否,因此才會覺得掙扎和猶豫,無法決斷。”
“您只需要決斷就好。”
房叔伸手,擁抱住他,最後道別:“作為槐詩,只作為槐詩,去為自己去進行決斷。不論結果如何,倘若這個世界還存留著幸福的話,都必然會眷顧於您。
我堅信這一點。”
他抬起頭,眼前自己所看顧了漫長時光的後輩,滿懷驕傲和愉快的頷首。
就這樣,轉身走向了天國之中。
消失不見。
只留下槐詩一個人站在原地,惆悵的仰望著和現在一樣的天穹。
餘音漸漸消散。
“決斷嗎?”
寂靜裡,槐詩無聲的輕嘆,再度伸出手。
在展開的雙掌之間,隱約的輪廓再度浮現,槐詩最後的源質武裝,純白的長弓漸漸勾勒出了自身的形體和模樣。
只是,當他再度波動弓弦,在那低沉的鳴動之中,已經再無箭矢浮現。
箭已離弦。
它的力量已經無法再次運用。
可他能夠感受得到,在現境的最深處,三柱所交織成的軸心裡所傳來的遙遠鳴動。在彤姬沉睡的靈魂裡,有箭矢的輪廓顯現在槐詩的感知之中。
如此清晰。
還有……他自己的身上。
無需扯開衣服,槐詩低下頭,便能夠看到同樣的箭矢。
貫穿在他的心臟之上。
用來殺死神明的力量,同時也是纏繞在凡人之上的桎梏,註定無法解脫。
絕對的對等,絕非一廂情願,除非得到雙方的認可,否則無法成立。一旦失去平衡,那麼彼此之間的連線便會不攻自破。
所謂的愛,便是這麼殘酷又苛刻的東西。
可遺憾的是……
“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啊!”
第不知道多少次,在一人獨處的時候,槐詩抬手按住額頭,愁苦嘆息。
而就在鏡面的倒影之中,在他的胸口,已經快要被一支支箭矢給徹底插滿……
——足足六枚!!!
當長弓顯現,便能夠看到一道道交錯的箭矢在靈魂和心臟之內,彼此排斥著,便無時不刻的帶來深入骨髓的痛楚……
槐詩甚至不知何時被它們所射中。
早在他發現之前,便已經貫穿在他的心臟之上……
深入靈魂之中,不可分割。
當槐詩最後的源質武裝鑄就時,它們才得以在他的觀測之中顯現,帶來痛苦,作為這一份對等之愛的證明。
名為槐詩的人,正因這一份力量而成。
他無從逃避。
哪怕是他數次鼓起勇氣,試圖改變,可是卻始終無法從其中拔出任何一支……每分每秒的能夠從其中感受到,來自彼方的回應和這一份彼此之間牽連。
正因如此,才會如此彷徨,不安。
無從決斷。
“這種事情,哪怕是作為槐詩,也完全沒辦法抉擇啊,房叔。”
他苦笑著,嘆息,彈出了指尖所鑄就的硬幣。
但卻在硬幣落地之前,便已經知曉了結果。
自寂靜裡,硬幣自空中反轉,迴旋,折射著夕陽的光芒。
落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無聲的旋轉著,光滑的兩面映照著他的面孔,彷彿嘲弄。
房叔說的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