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讓你回家取錢,為教授或者為大姑娘治療頭顱,如果治好了還好,如果留下後遺症你一輩子也難得清靜。想到這嚴重後果,我的手指鬆動,磚頭急欲墜地。但戀愛著的人們愈加肆無忌憚了,好象他們是演員,我是觀眾。天上烏雲翻滾,霧氣深沉,把路燈團團纏繞,黃光she不出,樹影裡愈加黯淡,畫眉此時在老頭子家噪叫,我攀然低首,發現右手拤著一塊半磚頭,左手捏著一隻蜻蜓。在椅子上扭動著大姑娘和教授,她發出絕望的哭叫聲,教授氣喘吁吁,短促而焦急地嘟噥著什麼。我把那塊磚頭又捏緊了,我舉起了手,手腕子又酸又麻‐‐那個穿著一件黑色長裙的女人象一隻巨大的蝙蝠從樹後‐‐也許是從樹上飛出來,她身上濃烈的香水味剛撲進我的鼻子,我的左邊臉頰上就被她批了一個巴掌。磚頭落地,打在我自己的腳背上。我象一隻猿猴跳起來,無聲的跳躍,我不敢出聲,我怕被教授發現。
我捂著火辣辣的半邊臉,捏著蜻蜓去追趕那個女人。她輕盈地扭動著在黑色紗裙裡隱約可見的兩瓣表情豐富的屁股,沿著兩側盛開著公雞花的八角形水泥蛇子鋪成的小路,飛快地向前進。這時烏雲滾到天邊,清風驟起,霧淡薄了,朗朗月光照亮了天,溫暖黃光照明瞭地,我清楚地看到她的裝在肉色高筒襪裡的修長結實的小腿,辱白色高跟皮涼鞋飛快地移動,路面橐橐響,節奏輕快,戀愛者瘋狂的事頓時被我忘得乾乾淨淨。我聽到了更加遙遠就更加親切的美妙的馬蹄聲。是一匹黑色的小馬駒在高密縣衙門前的青石板道上奔跑著發出的聲音。它使我是那麼樣的激動不安,小心翼翼,好象父親從母親手裡接過一個新生的嬰兒。
我隨著黑衣女人,腦子裡的眼睛看到那匹黑色的可愛馬駒翻動四隻紫色的小蹄子。四個小蹄子象四盞含苞欲放的玫瑰花。它的尾巴象孔雀開屏一樣扎煞開。它歡快地奔跑著,在凸凹不平的青石板道上跑著,青石閃爍著迷人的青藍色,石條fèng裡生著一朵兩朵的極小但十分精神的白色、天藍色、金黃色的小花朵兒。板石道上,馬蹄聲聲,聲聲穿透我的心。板石道兩側是頹廢的房屋,瓦楞裡生著青糙,新鮮的白泥燕巢在簷下垂著,油亮的燕子在房脊上的空中飛行。臨街的牆壁斑駁陸離,雜糙叢中,一條褐色蜥蜴警惕地昂著頭。
綠色的馬駒兒,跑在高密縣衙前,青石鋪成的板道,太陽初升,板道上馬蹄聲聲……
金色的馬駒兒,跑在高密縣衙前,青石鋪成的板道,暮色沉重,板道上馬蹄聲聲……
藍色的馬駒兒,跑在高密縣衙前,青石鋪成的板道,冷月寒星,板道上馬蹄聲聲……
你跟著我幹什麼?在&ldo;太平洋冷飲店&rdo;門前,黑紗裙女人停腳轉身,象烈士陵園裡一棵嚴肅的松樹,低聲、嚴厲地質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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