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男子漢大丈夫,我不能像一個女郎般名正言順地為愛情哀傷。我一定要忘記。
忘記一切。
漸漸我忘了我失戀的故事。可是我不能忘記那個ji女。理由很簡單:我從沒見過那麼漂亮的女子。
我對她的印象至深。
一日父母親要宴生意上的客人,叫我去陪。我痛恨陪客。姐姐最能幹,她一次向爸說:「爹爹,你幹嗎不到東方舞廳去找幾位小姐,別省這個錢。」
氣得爸爸差點將她的名字在遺囑內剔除。
後來自然沒事。可是提起陪客,大家都視為畏途。
畏途管長途,去還是得去。
最好的拔蘭地開出來,豪華的菜式一道道上,客人差不多來齊,眾人談笑風生。
我低聲跟姊姊說:「這裡一桌人,都是開著平治與勞斯萊斯來的。昨夜我看一套新聞片,卻有越南難民因爭水喝掉在海中的記錄片。我很難過。」
「你算了吧。」姊姊笑,「再多愁善感,快成為林黛玉了。」我反問:「難道你沒有感觸?」
「感觸?什麼感觸?」姐姐嘆口氣,「我們能夠做什麼?」
一對遲到的客人走進來,父親起身歡迎。我看到那個女客,呆住。
姊姊說:「——能做什麼呢?」
我沒有回答,我張大嘴,動彈不得。
我看見了莉莉!
化了灰我都能夠把她認出來,我知道錯不了,這的確是莉莉……
她的眼光一時沒落在我身上,我放肆地打量看她。
她穿著真絲的淺色衣裙,脖子上掛著一串珍珠,手上拿織金的晚裝手袋。
父親介紹說:「鮑先生,鮑太太。」
「久仰久仰」之聲一時此上彼落。
父親把在座客人的名字一個個念出來,輪到我的時候,我特地站起欠一欠身。
父親說:「犬子維廉——」
我注意她的表情,可是她一點也沒有變色,隨意點點頭,嘴角帶個諷刺的笑容。
這個笑容曾經與我共渡一個「良夜」,我怎麼可能忘得了。
姐姐低聲說:「你益發進步了,鄉下人似的瞪著女客,瘋了嗎?」
經過一頓飯時間的觀察,我發誓鮑太太便是莉莉。莉莉便是鮑太太。
可是一個闊太太如何變成ji女,其中的關鍵我不能明白。
鮑太太不多說話,我注意鮑先生,他顯然是個年少得志的貴公子,二世祖,很英俊,也很囂張,欠缺一份氣質。
他們夫妻倆感情並不好,兩人很淡漠,鮑太太並沒有搭訕,也不向丈夫看一眼,自顧自緩緩地喝著拔蘭地。
散席後告別也是一項非常繁複的手續。
鮑氏夫妻有司機來接,開的是一輛黑色賓利。
我看著他們上了車、問父親:「他們結婚多久?」
「三年多吧,那時接過帖於,請你去,你又不去,現在又問。」爸不耐煩。
「三年多?她真是他的妻子?」我追問。
媽媽笑道:「問得真有趣,人家結婚時新聞照全香港的報紙雜誌都登出來,那還錯得了?」
真可笑,那麼我花五百元叫來的ji女是誰?
我找到鮑宅的電話,宣告找鮑太太。
女傭人答我:「鮑太太到香港集古齋看畫去了。」
我馬上請假開車到集古齋。
她站在店裡。
一件小小的白棉t恤,一條洗得發白的嘉紋克連牛仔褲,她站在那裡看一幅齊白石的花卉。
我像著了魔似的走向前。
「鮑太太。」我叫她。
她馬上抬起頭來,看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