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覺得姑姑如果放膽子把真心拿出來,情形會兩樣,現在兩個人像捉迷藏,弄到幾時去呢?這是他們成人的遊戲。我不懂。
沒多久張叔叔便過來了,他帶上來一束花。姑姑仍然裝著很高興的樣子,又埋怨著她的病,說了很多好聽、不著邊際、客氣的話。
張叔叔坐在沙發上微笑。我看著電視。
然後他說:「明天要是好一點了,我們去騎馬。」
姑姑說:「最多不過是可以上街喝杯茶罷了,騎馬怎麼騎得動?你找小四吧,她什麼都行,馬球她都行。」
張叔叔轉頭問我,「真的?」他有點詫異。
「你們不見我肩膀有多寬?我已經練得像女泰山了。」我說。
他們都笑。張叔叔邊笑沒搖頭。
姑姑說:「明天你們去吧。」
我說:「姑姑,你怎麼搞的?走到那裡病到那裡,你讓把身體調養好才是啊。」
「我已經在吃苦了,你還來埋怨我!」姑姑笑。
「你來陪我看電視如何?」我問:猛然想起,「喂,你們鬼鬼祟祟,是不是有要累的話要說?我迴避一下如何?」
姑姑連忙說:「沒的事——」
我已經跳起來拉開門走了。
到街上吸了口新鮮空氣,一路散著步。有兩個男人在酒吧門口擁吻,我眼角帶過,便走得遠遠的。一個叫化子躺在地上,再躺一個月就該凍死了。一個ji女站在路燈下,她們專揀路燈站,彷佛是一種默契,ji女永遠看得出是ji女。色情書店這麼晚還沒有關門。小食檔都是中國人開的。
誰說倫敦不寂寞呢?與香港一般的寂寞。我踢起一塊石子,因為人根本是寂寞的。
仰起頭,一個好月亮,是十五,是十六?外國人不講究這些,外國人從不詠月亮。
且不管以前怎麼樣,姑姑是應該結婚的,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即使我,也還是要結婚的。
我走得很遠很遠,等到我覺得危險的時候,人笨鍾在敲一點鐘。
我叫了街車回去。
張叔叔在酒店大堂內破步,一臉焦急,見到我,他跳起來——「你這孩子:真正急死人了!再不回來,要叫警察了,跑到什麼地方去了?多危險?」
我笑笑。
他把我擁在懷裡,「快上樓去見你姑姑!」
姑姑說:「下次不準了!」
張叔叔看著我笑,「小孩子就這樣,永遠猜不透他們下一分鐘會做些什麼事出來,雖然提心弔膽,可是也很刺激。」
姑姑看了他一眼,很深長的說:「自然不比咱們,年紀大了,翻不出花樣來。」
張叔叔有點尷尬,但是他淡淡的說:「你太多心了。」
姑姑一笑就沒再說下去。
他們並不快樂吧,兩個人都善於偽裝。大人就是這樣,好好的事,簡單不過的事,一定要弄得很複雜不可。我不明白。這次我是不該來的,夾在他們兩個人當中,但是又的確是姑姑叫我來的。
當夜我與姑姑睡了,我沒有說話,好讓她多休息一下。
第二天一早,張叔叔真的近來問我們要不要騎馬。我便牽了張叔叔的馬,還沒騎過這麼高的馬呢,我略為一夾腿,馬便奔了出去,那種速度比起開快車,又是一番滋味,風打在臉上火辣辣的,又夾著雨絲,跑道的呢松而且換,一股泥土芳香。
做人要做有錢人,特地來英國騎馬,多棒。
下馬時張叔叔扶我,我一身汗,他連忙把大衣披在我身上,防我著涼。
我笑,「渾身臭了。」
姑姑說:「可證你出了風頭,到處有人問這東方小妞是誰呢。」她笑著。
「有沒有伯爵親王問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