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兄,你喝醉了。」少年淡道。
「我沒醉!今天這麼喜慶的日子,便是真喝醉了也無妨,好日子就該高興!來,喝!」男子將酒杯強硬往少年手裡塞。
推搡間,打翻了席上酒罈子,酒液盡數傾灑出來,濺了一桌一地,也濕了少年衣衫。
男子故作懊惱,「抱歉十六弟,是皇兄不是,一不小心弄得你這麼狼狽。」
「無妨,不過是髒了一件衣裳,哪值得皇兄致歉的地步。」少年依舊淡淡的,神色之間未見惱怒。
「哈哈哈,怪道父皇最是喜歡你,行,你年紀尚小,皇兄也不逼著你非要喝酒了。」說罷男子撐起身子回走,腳步突地一個踉蹌,撞到了席桌,以及桌上點著的紗罩油燈。
火苗瞬間躥了起來。
經由地上酒液,哄的一下炸開。
男子尚半撐在桌席,看到這一幕傻了眼,臉色慘白。
其餘人則在最初驚嚇過後,迅速往階梯跑,「趕緊走,快點撤離!」
「來人,救火,救火!」
高臺上,為了讓帝後觀景舒適,取的是毯子鋪地,四周掛上蟬紗簾子,全是易燃的東西。
此時人人忙於奔逃,紛亂成一片,沒人去顧及那個跪坐在桌席旁臉色煞白的少年。
甚至在少年站起想要往外走的時候,不斷被人重新撞回去。
地毯,簾子已經全是熊熊火焰,高臺上滾出的濃煙讓臺下尖叫駭然。
少年雙手緊攥成拳,豆大冷汗不停在額上滲出,漆黑瞳孔裡映照出來的,全是瘋狂跳躍的火舌,在他面前對他叫囂嘲笑。這個場景,不斷與他腦海中深藏的那一幕重疊,讓他想要尖叫,想要發瘋。
已經逃出高臺的人回頭,看到的便是身形單薄的少年站在火海之中一動不動,似被嚇傻了一般。而他身上的衣裳,也開始被火焰席捲。
這一夜的最後,喜慶氛圍不再,留給百姓的只有心有餘悸。
觀景臺被燒毀,沉浸在喜慶中的人們受了驚嚇,逃離過程中致不少人受了傷。
現在回想當時人踩人的場面,心頭仍砰砰急跳。
南陵王府,蒼白少年躺在床上昏睡,眉頭皺得極緊,嘴裡時而冒出一句囈語來,昏迷中都不安穩。
「太醫,王爺如何?」魏紫站在床頭,濃眉緊鎖。
「王爺是再次受驚引發癔症,待他退了燒,人會慢慢清醒過來。」
「如此,有勞太醫了。」
拿了藥方,將太醫及侍童送出王府後,魏紫再次回到剛才的廂房。
床上,原本該是昏迷不醒的少年睜開了眼睛,眼神清明,「走了?」
魏紫點點頭,嘆道,「王爺,您這樣做太危險了,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萬一計算出現偏差,卑職沒能及時出現……」
「沒有萬一。」少年淡道,「宮中動靜如何?」
「皇上雷霆震怒,當時在場的所有皇室子弟及內臣皆受到處罰,三王爺被關了禁閉,暫時不允他再插手朝政,其他幾位也都一併被皇上削了權。」頓了下,魏紫又道,「聽說三王爺一直堅稱自己是冤枉的,是被人算計了。」
少年眸色淡淡。
是他故意弄灑了酒液,是他故意讓三王爺撞倒油燈。那場火也是他自導自演。
皇權之爭,此消彼長。別人拿的多了,你能拿的就少,反之亦然。
那些人一直致力於將他弄傻、弄瘋,揪著他怕火這一點已經做了無數回試探,既然如此,他何妨將計就計,把他們往下踩。
況且,他也想就此機會克服自己的心魔。
他不能有弱點。
事實證明他做得很好,他撐過來了,他終於不被心魔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