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序搖搖頭,說不渴,湘妹子把身上背的軍用水壺裡灌滿,然後對周序道:「男人們受不住累,大都睡了,從下午起,我和胖嬸在值班,一直到混凝土打完,要不,你再休息會,工地上面沒啥事。」
周序想了想,說了句:「注意安全,別離泵太近,容易濺一身水泥漿子。」
推開門,剛邁出一隻腳的湘妹子,突然轉過身問了句:「周工,是你媳婦的胸罩大,還是我的胸罩大。」
說完,還沒等周序反應過來,湘妹子便帶著銀鈴般的笑聲跑了。
周序哪好意思在人家「閨房」久坐,他關了風扇,整了整衣服,戴上了安全帽,臨出門時,他不由自主的深吸了幾口氣,湘妹子身上殘留下的若有若無的香味,讓他在門口多停留了十幾秒。
天氣雖然酷熱,但這依然是個愉快的下午,周序哼著走調的「無所謂」,一路打著響指,來到施工樓梯旁,不遠處,雷彪正在和胖嬸激烈爭吵。
心情大好的周序,犯了普通人都會有的毛病,好奇,他決定,等會再上到板面去。
周序聽了半天,總算弄明白了,倆人是在為伙食的事爭論,雷彪說錢花了但工人們都抱怨沒吃好,胖嬸說那點錢能把肚子填飽就不錯了,還想吃山珍海味不成。
雷彪說每兩天要吃一次肉,麵條不耐餓儘量少吃,胖嬸說只能三天吃一回肉,眾口難調有人愛吃麵條。
雷彪說買菜要記帳,油要買正規的,胖嬸說帳都記著呢,我是你嬸還能坑你不成,油絕對不是潲水油。
周序像聽相聲般聽得津津有味,人只要心情好了,估計看什麼都順眼,聽什麼都順耳。
正在這時,面朝廠房的雷彪,忽然大叫一聲:「不好!」拉著周序和胖嬸就往門口方向跑。
周序莫名其妙跟著跑了近百米,身後傳來的一連串巨響讓他停下腳步,他甩掉雷彪的手,迴轉身一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剛才齊整整高出地面十餘米的屋面不見了,準確的說,是垮塌了,完完全全,一垮到底,鋼管、鋼筋、混凝土、鋼絞線、模板,扭曲著,壓迫著,糾纏著,裹脅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張鐵保的媳婦還在上面,救命啊。」胖嬸愣了會,突然歇斯底里的喊了起來。
「原來真的是墳墓。」望著眼前的鋼鐵廢墟,周序突然感覺到,天堂和地獄確實只有一步之遙。
胸罩
慘劇發生後的五分鐘左右,周序和雷彪便被保安請進了會議室,得到了不準亂講話的警告後,周序被要求馬上離開工地,而雷彪和工人們,則被收繳了手機,強制呆在宿舍裡。
「我也想留下來,我是公司派駐的負責人,我有權知道我們的工人是死還是活。」周序激烈抗爭著。
「除非你是一條哮天犬,能嗅到廢墟下哪兒埋著人,否則,就算你是二郎神,現在也必須得離開,不要在這兒添亂,別逼我先禮後兵,記住,出去後不該說的別亂說。」滿臉橫肉的施工經理焦燥不安,臉色發青,嘴唇發白,手一直哆嗦著。
在工地大門外,周序給丁靖打了個電話,急切的把剛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丁靖沉默了好半天,才回道:「我曉得了,你沒事就好,先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裝著什麼也沒有發生過,回家去吧,記住,工地上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怎麼可能裝著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呢,畢竟,倒塌的廠房裡,埋葬的是一條,或者更多條鮮活的生命啊,周序無法理解。
晚上,丁靖打來電話:「死了三個,重傷三個,輕傷兩個,幸好是晚飯時間,管理人員都不在上面,只有一個班組在澆混凝土,但不幸的是,死者中,有我們一個湖南籍女工。」
第二天,終於等到了雷彪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