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盜那麼窮,當然會省子彈,估計也沒受過多少射擊訓練,就他端槍那角度,肘那麼浮,槍口那麼飄,你覺得能射得到我,嗯?”
“我也就只有一條命。雖然有時候拿它出來裝腔作勢,但我不拿它玩的。”
岑今的臉色慢慢和緩下來。
衛來笑,他喜歡講道理的聰明人,那次幫她精簡行李的時候,他就看出來了。
抬頭看,海盜停在不遠處,估計在等,很不耐煩,但吃了他先番那一嗆之後,也沒催。
“事實上,挺遺憾他沒開槍的,我目測了一下,我只要一矮身,給他來個掃腿,他仰跌下去,子彈都會喂天……很瀟灑的動作,你沒眼福……走吧。”
他伸手,手掌微微用力,看似無意地從她後腰撫到腰側,藉著這推,很巧的佔了點便宜。
見他們終於動了,兩個海盜鬆了口氣,遙遙在前頭引路。
能感覺出漁村氣氛的舒緩,回頭看,有些棚屋裡偷偷探出頭來,再走一段回頭,三三兩兩的人站在空地上,不知所措似的朝這邊張望。
他問岑今:“現在還覺得300萬很有把握嗎?”
岑今示意了一下前頭的兩個人:“我不相信他們出來之前,虎鯊沒有交代過要講禮貌。”
“如果這是虎鯊授意的,那他就是故意想給我一個下馬威——心裡不踏實的人,才會這麼裝腔作勢。”
挺自我陶醉的,只有虎鯊裝腔作勢嗎?你起初不也裝模作樣,拒絕接聽電話,說什麼只有虎鯊才能跟你講話?
有一道極細的光從腦子裡掠過,像是在提醒什麼,沒能抓住。
衛來皺起眉頭。
很快到了岸礁邊,近海的海水清澈,有一艘輕型衝鋒舟蕩在岸邊,船頭拉出又髒又汙的纜繩,盤扣在一塊凸起的礁石上。
極目遠望,這海看不到邊,要是麋鹿在,一定會咋咋呼呼地說:衛!看,這快艇像個餃子,都不夠塞紅海的牙縫!
不知道那艘談判的母船停在哪,估計至少需要一個多小時水程,衛來問岑今:“紅海……應該挺文靜的吧?”
他對這一帶的地理不熟,當她是教科書:她援過非,又系統研究過這裡的人文,總能答個八九不離十的。
岑今說:“紅海算是亞非間的內海,風浪一般不會很大,不過也很難說……”
衛來剛放下的心又提起來了。
“這海之所以叫紅海,有一個說法:當撒哈拉的紅色沙塵暴侵襲過來的時候,狂風捲起紅色的沙塵,把天空染成紅色,大海會捲起赤紅的海浪,海岸邊聳立著紅色的巖壁……”
她聳聳肩:“我也不知道這些日子會不會刮沙塵暴。”
這不廢話嗎,前兩天剛刮過一場。
麋鹿這王八蛋,說什麼能跟沙特人做生意,等於鋪開一條顫巍巍的金橋——這世上有那麼好賺的錢嗎?都特麼血汗錢。
刀疤搶先一步上了船,AK跟上的時候,忽然痛呼一聲跳開了去——他踩中一塊有稜角的小石子。
鞋子真是人類的偉大發明……
又有一線極細的光亮從腦子裡掠過,再次滑脫,還是沒有抓住。
衛來心頭升起一線寒意。
這不是他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以前也有,一次是翻車,還有一次是中槍。
業內有個說法:死神帶了鐮刀,一茬茬收割人頭,像收割稻禾。他們這種邊緣人,離死神太近,危險來臨的時候,可以預先看到死神鐮刀上的反光。
這反光,就是腦子裡那線極細的光亮,是不祥的徵兆,也是活命的提醒。
到底是什麼呢?
——天氣會變糟、沙塵暴會很快侵襲,還是虎鯊那裡擺下的其實是個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