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趙無恤心道,這不就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麼。
但他當然不能這麼說,因為他們趙氏也幹著同樣的事情:從趙景子時征服北方晉陽後,就開始規定,晉陽趙氏之田,一畝寬一百二十步,長二百四十步,比起晉公室、韓、魏、範、中行劃定的田畝都要大上許多,而且稅賦還低,僅僅是諸卿的一半。
因此,在爰田給士和國人時,就等於多送出去了一半的土地。國人欣然,紛紛歸附趙氏,逃出公室之田,搬遷到晉陽等地,平白充實了趙氏的人口數量。
趙無恤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陳氏欲賈者非錢帛也,乃民心也!”
陳氏和趙氏的目的,其實都差不多。
姦非小奸,乃朝之大奸,盜非小盜,乃竊國大盜!
子貢意味深長地看了趙無恤一眼,說道:“故齊大夫晏嬰曰,其愛之如父母,而歸之如流水。君子,汝欲無獲民,將焉闢之?”
趙無恤哈哈大笑,也不回答,將這個遲早會聊到死衚衕裡的話題跳了過去。
據趙無恤所知,子貢的師兄弟裡,還是有一批人才的,難怪孔丘拉起學生班子,就能從個只做過陳氏家宰的窮士,一路混到魯國政壇的巔峰。
然自古竊鉤者誅,竊國者侯,這個時代的儒家已經開始強調君臣尊卑,上下不可易位了。
雖然嘴上說著,但這些起於微末的人一向是口嫌體直。若是孔門和歷史上一樣,流亡落魄於列國之間,等到無可奈何時,自然會腆著臉湊過來,為趙無恤這等“竊國大盜”服務……
……
到了夏末秋涼的五月底,趙無恤為期兩月的禁足思過終於結束了。
在桑羊翁幫助下,改造過的農具已經發放給了竇、桑、甲、成各里。牛馬被套上轅,拉著犁,開耕成邑的三萬畝土地,開始逐步播種夏粟。
趙無恤在詢問了計僑、桑羊翁等人的意見後,總結往年的經驗,對每畝播撒的種子數量也做了規定。
“粟米每畝一斗,戎菽每畝半鬥,如果是良田,可以酌情減少數量。”
成巫那邊,趙無恤也囑咐他抓緊控制新到手的成氏莊園,那邊的數千畝土地種的是春粟,再過上幾個月,也要成熟了。只是因為沒有使用代田法,看上去頗有些萎靡不振,今年恐怕收成一般。
安排好一系列事務後,趙無恤和子貢一起,出了牆垣,往新絳而去,他們身後跟著十多輛滿載麥面麻袋的牛馬車。趙廣德昨日庖廚時出了點意外,扭傷了腰,只能留在成鄉。
在下宮附近大獲成功後,隨之而來的是這一小塊市場的飽和,雖然各家士大夫每個集市日都會購買一定的麥粉,但已經沒最初多了。
於是趙無恤和子貢又將目光投向了新絳。
新絳人口,是下宮的數倍,而富裕更甚。晉國做了一個半世紀的霸主,新絳便成了諸夏財富流動的終點。官署區內,卿士大夫的府邸一個挨著一個,連綿不絕,每個家族都有一個或數個封邑鄉市支撐,購買力相當可觀。
子貢根據自己的從商經驗,決定要乘著麥粉大賣,去粟市裡燒起一把火,打入新絳粟市這個大市場中!
因為子貢的商隊,有一半留在了魯國中都邑,所以,趙無恤陸續給他補充一些人手。
當然,也可以說成安插親信,因為其中不少人,正是從正卒更卒裡直接挑出來的機靈聰慧者。對於這些,子貢心裡有數,覺得可以理解,也不點破。
何況,他還因此得到了意外之喜,有兩個計僑學堂裡的弱冠少年,也在趙無恤授意下,抱著筆削和簡冊,加入了商隊,向子貢科普如何用“周髀數字”來合理計算賬目。
進了城後,在寬闊的大道上,兩人的馬車即將分別。
趙無恤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