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才雖在水榭之外,但穆寒聽覺敏銳,楊於淳說的話他還是聽見了。
極心疼極心疼她,恨不能以身替之,只可惜並無此法。
「主子?」
頭一次這般恨自己拙嘴笨舌,連一句安慰的話都想不出來。
韓菀跨入門檻,吩咐人都下去,她繼續往裡面走。長長孔雀藍曲裾裙擺拖拽在地面,她脊背繃得緊緊的,極纖細又緊繃,有一種強弩之末的錯覺,總讓人懸心下一刻會崩垮。
穆寒腳下生根,他根本沒法如旁人一樣聽從她的命令無聲退去。
他低低喊了一聲,韓菀腳下頓住了。
榻級在腳下卻再邁不動一步,她慢慢轉過身來,穆寒站在三尺外,那雙琉璃珠般的淺褐色眼眸帶著擔憂,正一瞬不瞬看著她。
鼻端一熱,眼淚控制不住,就這麼落了下來。
她低聲說:「……穆寒,我心裡疼。」
她蹙眉,慢慢伸手捂住心口。
穆寒心一緊,一個箭步上前,扶住她將她抱坐在榻上。穆寒心一緊,一個箭步上前,扶住她將她抱坐在榻上,一手飛速開啟榻側矮櫃上的小匣,取出一個小陶瓶,咬開瓶塞倒出一枚藥丸,送進她嘴裡。
又飛速到了一盞白水,也顧不上涼,湊到她唇邊。
和水吞下藥丸,好一會,心悸的感覺才漸漸消失,靠著穆寒臂彎,熟悉醇厚的氣息包圍著她,她不想起來。
韓菀側身,伏在他的肩膀上。
她手緊緊捏著他背後衣料,很快,穆寒就感覺頸畔一熱,有濕意順著他脖頸淌了下來。
她無聲哭著,漸漸有抽泣聲,抽泣漸劇,她低聲哭了起來,瘦削的身軀因劇烈的哭泣在戰慄著。
穆寒心如刀絞。
這一刻他完全顧不上其他,雙臂收緊,緊緊將她護在懷裡,只期盼他的力道和體溫,能給她哪怕一點的安慰。
被猛一箍,韓菀痛哭失聲。
她明白自己最終得答應的,可心裡這一腔難受實無法宣洩。
「我不孝,我對不起阿爹,我枉為人女,……」
慈父音容笑貌歷歷在目,他逝去一幕亦深深篆刻在她心坎,至今依然極清晰。韓父一身血衣染紅,觸目驚心傷痕累累,昔日儒雅清雋的面龐呈現一種死灰般的顏色,他苦苦撐著回到家中囑咐後,已氣遊若絲。
那隻染血的手撫在她的臉上,聲音低得幾不可聞:「對不起,……阿爹不能看菀兒出嫁了,……」
手滑落,溘然長逝。
父親這趟出門,重要目的就是為了給她添置嫁妝,遣穆寒率人提前押運歸家的貴重貨物就是她的陪嫁。
可他卻不能看到她出嫁了。
心肝像被擰住一般,疼得極了,韓菀泣不成聲,「我對不起阿爹,全是我的不好,我……」
「主子!」
「不,不是的!」
穆寒堅定的聲音鏗鏘有力,他竟打斷了她,低下頭急聲截住了她的話。
「不,主君在天有靈,也必會贊同的。」
韓菀怔怔的,抬頭看他。
那雙美麗的眼眸浸透淚水,晶瑩又脆弱,她瘦了許多,豐潤的面龐尖尖的,柔弱得讓人心碎。
穆寒告訴她:「主君仁厚寬和,待下尚且如此,更何況是您及夫人郎君?」
只怕是唯恨自己無法護持妻兒罷,又怎麼苛責扛起家業護蔭母弟的嬌嬌女兒,怕不會疼得心都要化了。
「主子切切不可再自責,您若如此,主君在天有靈,也必不會願意的。」
「真的嗎?」
她喃喃問:「阿爹真不會怪我嗎?」
穆寒堅定點頭,「主君必是。」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