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入京城,曾國荃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
上次進京,還是同治十三年時,曾國荃奉旨來京,結果剛抵京師,就恰逢同治帝駕崩,光緒帝即位之時。
那時,朝中大臣正為此事吵的不可開交,連續幾日朝會都是唇槍舌戰、爭論不休。
許多大臣都反對立載湉為嗣皇帝,按大清祖制來說,“溥”字輩子孫應為第一順位梯隊,退而求其次也應立恭親王的子嗣為帝,因為此時恭親王的兒子載澄已年滿17,即位後可直接親政,實現“無縫連線”,儘量避免因群龍無首而帶來的動盪隱患。
可那慈禧太后,為了能名正言順把持朝政,在立嗣君時,力排眾議、一手包辦,親自指定醇親王奕譞的次子,也就是自己親妹妹的生子,將他過繼給咸豐帝為子,登基為帝。
就此,一代“傀儡”皇帝鬱郁上線,而慈禧則繼續玩著她那一套“垂簾聽政”的把戲。
當時的曾國荃也正在朝堂上垂聽,懿旨剛宣讀完畢,前排的醇親王奕譞,忽的一聲哀嚎,癱倒在地,大哭不止,眾親貴大臣們紛紛上前伸手相攙,但誰也拉不動, 醇親王嚎啕大哭,哭的那個撕心裂肺,整的好像旨意上不是要他兒子登基為帝,而是要立刻問斬似得。
後來幾日,醇親王連續上折,稱其垂髻小兒,無功無德,無福無報,萬萬不能堪此大任,結果可想而知,慈禧直接駁斥而回,並知曉眾臣,天事既定,已告祖宗,不可再議。
從這件事中不難窺出,慈禧太后對掌控權力的強烈渴望,以及她專橫跋扈,獨斷專行的缺陷型人格。
進到京城後,曾國荃的第一件事就是來到紫禁城宮門,遞折請安。
遞上"請安折"後,曾國荃又將隨身攜帶的幾個木質禮盒遞給總管太監,禮盒中有李鴻章從海外採買的精美掛鐘、彭玉麟託西洋工匠打造的銅製戰艦模型、還有郭嵩燾託人在俄國購買的列夫·托爾斯泰所著文史鉅作《戰爭與和平》。
交代妥當後,曾國荃由前站的差官和辦差的官員陪同著,前往賢良寺下榻。
這賢良寺可是個好地方,清幽雅緻,古樹參天,讓曾國荃可以感受到遠離塵囂的寧靜與淡泊。
期間,大興知縣等地方官員想要來拜見他,儘儘地主之誼;另一邊,駐京的老友熟識也想前來拜訪,敘敘往日舊情。曾國荃小心謹慎,他按李鴻章之言,一一好言婉拒。
三日後,兩宮太后口諭下達,宣曾國荃進宮陛見。
寅時時分,天空朦朧如紗,大地萬物甦醒。
曾國荃早早的就起了身,洗漱完畢後,便穿上了二品錦雞補子朝服,頭上戴著御賜雙眼花翎。
一踏出寺廟門外,就見一八旗親兵迎了上來,打躬作揖後,來人詢問道:
“請問是威毅伯爵,曾九帥嗎?”
見曾國荃微微頷首,來人再次恭敬開口:
“爵爺,步軍統領榮軍門託我向您問好,這是他備下的轎子,讓我接您入宮。”
曾國荃沒有推辭,客套兩句後,便一腳踏入了親兵身後的藍呢官轎中。
轎子前後有一隊輕騎護送,早市的群眾都被分隔的遠遠的,轎隊一路直驅,很快便到了紫禁城宮門,轎隊穩穩停在宮門,曾國荃邁下轎子後,由宮中太監引路,先到軍機處休息,等候召見。
今日軍機處值日的是領班大臣恭親王奕欣,不知為何,奕欣今天的反應很是冷淡,以往兩人相見都要敘上半晌,今個兒卻一反常態,只跟曾國荃打了個照面後,連寒暄都省了,便坐在書案上忙起了自己的公事。
不久,太監前來通報,稱兩宮太后和皇上已經在養心殿等候了,今天第一班就先行召見曾國荃。
奕欣應了一聲,便從座位上起身,曾國荃緊緊跟在他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