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光緒一行人從製造局的大鐵門內走出,劉騏祥領著全廠中管以上幹部,隨行相送。
“別跪了,招眼的很,你們都回去吧,各自把手上的事做實做好,那才是對朕最大的愛戴。”
說罷,光緒轉過身,徑直登上門外一輛等候已久的馬車。
“走吧,去黃浦江畔看看。”
上海的繁華,對於久居深宮的光緒來說,可真難得一見,在他的心中,湧起了一股強烈的新奇感。
脫下五爪龍袍的光緒,同時也褪下了九五之尊的王霸之氣。
他領著三名飛虎營翼長,如一水滴,融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流當中。
黃浦江啊,果真是名不虛傳。
河道里,西洋商船往來穿梭,國內的漁民駕著一排竹筏,悠悠漂浮於河面之上。
街道上,風格迥異的西式洋樓,鱗次櫛比,汽笛與叫賣交織一起,拉車的、賣藝的、跑馬的,構成一副繁忙景象,讓光緒等人目不暇接。
穿著長衫馬褂的民眾與西裝革履的洋人?摩肩接踵,構成了一派中西合璧的獨有畫面,恍惚間,讓光緒都覺得有點浮生若夢之感。
漫步閒逛著,看著琳琅滿目的商貨,聽著汽笛馬叫的響動,這座繁華城市的脈搏,似乎就在眼前,徐徐跳動。
光緒耳邊想起李鴻章曾講起過,時任開平煤礦總辦的鄭觀應,最喜居安思危,是典型的報憂不報喜,他常常對身邊人講起一句話:
“欲攘外,亟自強,欲自強,先致富,欲致富,先振工商業。
兵之禍,人易覺,商之捭,敝無形,西人以商戰,彼既以商來,我亦當商往”。
現在再來看,這繁榮之上海,既有租界裡欣欣向榮之景,亦有平民區積貧積弱之憂,果真是完全應驗了鄭觀應的自強理論。
胡思亂想間,光緒走進一家國人開辦的茶館。
“諸位客官,要點什麼?”
“一壺上好的碧螺春。”
“好嘞,您請稍坐。”
光緒看著茶館裡門可雀羅的冷清景象,和對面洋人所辦咖啡館的熙熙攘攘,兩者之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一壺滾燙的碧螺春端上,光緒擺手示意,三名武官分別落座。
茶香悠悠,伴著絲絲熱氣,在空中漫溢。
茶氣氤氳中,鄰桌有人在議論時政,光緒豎起耳朵一聽:
“現在洋人是咱的爹啊,工錢現結,出手也闊綽,比那些地主老財好了不知多少呢?”
“那不是啥,怪不得朝廷幹不過別人,銀子大把大把的被別人賺著,還不是因為人家講誠信,夠大方。”
“是呀,我聽製造局的人說,現在咱們和西洋國家之間,就是存在個什麼關係,哦,叫貿易逆差呢。”
百姓在茶餘飯後的閒聊,是最能代表民心所向的,光緒心中暗歎:
“唉~~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不得民心,何談得天下呀。”
酉時已至,夕陽深潛,夜幕回落,光緒一行人悄無聲息的開向碼頭,正準備登船遠行。
忽然之間,一陣喧鬧聲由遠至近,打破了日落的寧靜。
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近,光緒回頭一看,正見不遠處有一群五大三粗的漢子,正如餓狼般將一個年輕女子團團圍住,對著她上下其手,拉拉扯扯。
弱女子的聲嘶力竭,卻也無法換來往來路人的出手援助。
光緒眉頭微皺,對身旁李瑞東使了個眼色。
“哎呀,幾位老爺,你們就別管這事啦,這個女娃欠了別人的錢,別人有借據在手,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連官府的人都拿他們沒辦法。”
船老大不想惹上麻煩事,抬腿就想去解開纜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