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之洞既然能坐到封疆大吏這個位置上,也絕對不是拍拍腦袋就做決定的魯莽之人。
雖然他個人並非專業出身,但出入他府邸的幕僚、座客中,大有專業人士,至於為什麼如此著急要儘快把鐵廠支稜起來。
其主要原因還是擔心朝中反對自己的聲音太多,他們甚至還給自己取了個“錢屠”的外號,牴觸之情,可見一斑。
偏偏又在這節骨眼上,鐵廠所訂購機器的配件及圖紙遲遲不能到齊。
特別是那砌爐所用的耐火磚,數十種規格,方圓斜正合計幾十萬塊,都需按圖編號,一塊都不能錯亂。
可經過萬里長途運輸,又轉運多次的火磚,破損尤多,無奈,只有等候添補,這廠子開工的日期也是一拖再拖。
這時,朝中不少看笑話和不懷好意的人,已經在朝廷上開始公然抨擊張之洞了。
所以,他擔心萬一哪天皇上頂不住守舊派的口若懸河,輪番舌戰,要是一紙公文取消了自己的辦廠資格,那自己的畢生抱負不就付之東流了。
俗話說得好,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一口更吃不了大胖子。
無論再精明能幹的人,只要犯急就會出錯,只要心慌就會失誤,這不,張之洞很快就為他的千慮一失,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盛宣懷要帶資進廠,這件事兒本就是意料之中,情理之內。
不過,連盛宣懷本人也沒想到張之洞的動作如此迅速,自己還未趕到湖北,他都已經開始大興土木了。
當他聽說?張之洞還未經過化驗鐵砂,就直接花了五六十萬兩銀子向英國訂購了兩座酸性爐子時,他大吃一驚。
“香帥如此精明之人,豈可在這關鍵時刻,鑄下如此大錯。”
李鴻章聽後,捋了捋胸前白鬚,接著噗嗤一笑。
“哈哈,張制臺呀,張制臺,這次,我可沒有故意給你使絆子,這是你自個兒給自個兒挖火坑呀。”
“李中堂,那我們趕緊替張大人將大冶礦石緊急送往洋人那裡化驗吧,如果爐子果真不匹配,那生產出來的鐵水就不易凝結成型,製作出來的鋼鐵也就無法正常使用呀!”
不出所料,李鴻章不但不準盛宣懷將礦石拿去化驗,反而將他當面狠狠訓斥了一頓:
“杏蓀,你是真榆木還是假糊塗!跟我那麼多年了,官場那一套,你是丁點兒都沒上道啊!我今兒跟你都明說了吧,你知道朝廷為啥非要整個南北洋出來嗎?”
見盛宣懷直搖腦袋,李鴻章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繼續說道:
“你呀!唉~~
這事兒,還不是因為當年太后想用平衡之術,讓我們倆相互制衡,這招,之前在湘軍和淮軍之間也使過。
但今時不同往日,眼下太后已走,我跟張之洞之間,同在一山之中,這就必須得分出個勝負來。
所以這事兒,你就別想著插手了,要是他果真失策,導致朝廷的銀子丟到了湖底,那我必須藉此大參特參,就算一時扳不到他,那也得狠狠地殺殺他的銳氣!”
不過,李鴻章也沒有想到,這官督商辦竟會有如此魔力,自己辛苦講了大半天的為官之道,這盛宣懷愣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為了不讓自己辛苦籌來的資金打了水漂,盛宣懷這次揹著李鴻章,使了個小心眼兒。
他不好親自出面,便從輪船招商局中調出一條小火輪,交代一個同鄉好友,連夜出發,趕往大冶礦場。
在採集到檢驗礦石後,小火輪又日夜兼程趕赴英國,將礦石交由洋人工程師化驗。
一個多月後,化驗結果透過電文緊急發往了天津電報局。
“大冶礦石含磷量過高,絕不能使用貝塞麥酸性爐,否則產出的鋼鐵,極易有斷裂之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