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了計程車,不停催著司機,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李國球的農家小舍,見到李國球的那一刻,失去的疼痛再次讓他流下了眼淚。
「周序,我這裡沒有治癒你傷痛的良藥,我也不想說那些沒有用的貌似能慰籍人心的話,畢竟,我們都不年輕了,喝半碗心靈雞湯就能變得沒心沒肺的歲月一去不復返了。」李國球正對著午後陽光,光線有些刺眼,讓他大概只能看到周序模糊的輪廓,他感覺周序瘦了不少。
韓萍一見到周序,立刻說養雞場還有事,隨即便匆匆離開了院子。
「我想知道史曉明那天對韓萍還說了些什麼。」周序注意到了韓萍對他的態度,但他不在乎,他來的目的是尋找能拖自己走出陰暗的力量,哪怕是在陽光裡呆上一小會。
李國球低下頭,沉默了會,將輪椅轉了個角度,他不想讓周序看見他眼角濕潤的淚光。
黑車
「史曉明給了韓萍一個名單,上面有九個女孩的名字,他說他本來資助著三十多個孩子上學的,只可惜大難臨頭,不能面面俱到了,其他孩子或許會有辦法撐下去,但這九個還在讀初中的女孩,一旦中斷了資助,就只能輟學回家,然後開啟她們一眼就可以望到頭的人生,他懇求我們盡最大可能接力資助這些女孩,所需的費用算他借的,將來他一定會還清這個人情。」
這就是史曉明,即使身處深淵的黑暗裡,也要掙扎著透一點光給那些弱小的人,現在,這些微不足道的光也驅逐了周序身上一半的痛苦,他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聽李國球繼續說下去。
「史曉明交待的第二件事情,是讓我們別操心也別打擾他深州的家人,他說政府答應過的,會給他們最基本的生活保障。他就講了這兩件事,當時你心不在焉的,估計一句也沒聽進去。我感覺,史曉明表面上是韓萍形容的那樣如一潭死水,但他的內心還是有溫度的,也許用不了五年,我們就會見到他滿血復活的歸來。」
「我明白了,他是因為別人的事麻煩了我們,所以不肯再讓自己家的事情給我們添更多的麻煩。」周序既慶幸這個下午來了這裡,也很後悔為什麼沒有早點來。
「周序,我好像最近幾天才回過味來,你想啊,曉明是個視友情為生命的人,而你又是他最看重的兄弟,他怎麼可能會針對你說出那般無理甚至絕情的話,理由應該只有一個,就是他知道你和他一樣,是為了朋友能捨棄所有的人,可是,你現在能有什麼呢,永失所愛,還要贍養老人和女兒,所以,他說那番話只是不想增添你的負擔,無論是思想上,還是經濟上的。周序,你的好兄弟只是希望你輕裝前行,無牽無掛。」李國球說完,深吸了口氣,平復了激動的心情,他不經意的一瞥,發現藍天映入了周序的眼裡,那麼純淨的藍。
以這次和李國球的談話為界,來過之前和來過之後的周序是有了變化的,來過之前的周序,滿腹委屈,自艾自憐,即使陽光燦爛,他也認為陽光是在為隨後而至的黑夜積蓄力量。來過之後的周序,變得驕傲起來,驕傲,不一定是開著最貴的香車,不一定是住著能看海的豪宅,不一定是走到哪都有人謙卑的喊你聲老闆,不一定是你擁有十個手指數不過來的情人。周序的驕傲很簡單,他的驕傲只是因為他擁有史曉明這樣的朋友。
火車喘著粗氣,以一聲長笛莊嚴宣告,深州到了。
隨著熙熙熙攘攘的人流,周序走出了火車站,天上沒有月亮,站前廣場燈光稀疏,到處是疲倦不堪拖著行李的人,到處是吵吵鬧鬧焦躁不安的聲音,他隱約聽見一個胖胖的姑娘打電話說要去坐黑車,因為黑車便宜些。便宜二字打動了周序,他趕緊跟在了胖姑娘的後面。
如果沒有胖姑娘領路,周序肯定找不著這個地方,各式各樣的車在路邊排成一長條,秩序井然,沒有人拉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