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正順著他的緯帽'注1'流下,顯見是在外邊兒著了雨的,我忙讓身說:“安兒,進來說罷。”
他忙擺擺手,說:“姑娘,見著我們十三爺了嗎?”
我詫異,道:“我方才不是送十三爺出了乾清宮門兒嗎,怎麼了?”
他焦慮擔心的說:“奴才一直跟在爺後頭,可突然見兒的,下了暴雨,爺本來就在乾清門兒邊上等著奴才去取傘,可奴才回來,發現爺不見了,到處尋不到,才到姑娘這兒來問問。”
胤祥不見了?我心下一慌,忙問:“乾西五所都找遍了?”
秦安兒點點頭,用手抹去臉上的雨水,說:“奴才在各位阿哥的住處都挨個兒問過了,不敢大張旗鼓,偷偷的尋了遍,都說沒見著爺,姑娘,眼看這宮門兒就要下鑰了,再找不到爺,可如何是好?”
我蹙眉想著,胤祥沒有回乾西五所阿哥們的居處,這麼大的雨,他能去哪兒呢?
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我說:“安兒,你快回十三爺屋裡去,如果有人問起,就替十三爺攔著點,我去找找。”秦安兒應了,轉身匆匆去了,我忙回屋取傘,抬頭看了眼瓢潑而下的雨,心裡蕩起了悲哀。
因為到了宮門快要下鑰的時辰,本來路上的人就少,如今又下起了大雨,見到人影兒,基本上是很困難的事兒了。我出了乾清門,往東朝延禧宮的方向去。
又一次走在長長,長長的甬道里,大雨瀰漫了霧氣,連喜慶的紅牆黃瓦都失了蹤跡,似乎這世間的所有,都覆了悲哀。
過了景仁宮,往前去,就是延禧宮了。
我心裡忐忑著,胤祥,你一定要在那兒!
遠遠的,似乎在陰暗的灰色下,看到了一團隱隱的月白,我一喜,是胤祥!
快步跑過去,胤祥正抱著腿,縮成一團,坐在延禧宮緊閉的宮門口,大雨浸透了他。
我慢慢走近,把傘撐在他頭上,心底漫起的傷感就如同這瀰漫世間的滂沱大雨,逼的人快要喘不過
42、煙雨滂沱淚空流 。。。
氣。
許久,胤祥慢慢抬起頭看我,他對我笑,可是失了明眸皓齒,嘴角無力的笑容轉瞬即逝,他說:“你都淋溼了,仔細著涼。”聲音也淡淡的沒有力氣,我心下一痛,那個明眸皓齒,爽朗陽光的胤祥,竟隨了敏妃去了嗎?
我咬了嘴唇,收傘,陪他坐下,說:“怎麼不明兒個再來?”他看著雨簾,說:“額娘難過了,正在哭呢,我來陪她。”淡淡的語氣。
我坐著陪他,很想開口安慰他,可又覺得失了至親的痛苦,用什麼言辭來安慰,都是蒼白的,只好靜靜的陪著他。
半晌,他開口說:“宮裡的阿哥,格格們生下來沒一個時辰就會被奶孃抱走,我也是這樣,格格們還好,能在額娘身邊兒長到六歲,所以我,從前就沒好好和額娘在一起過,遇著節慶的日子,好不容易有頓家宴,也只能遠遠的看著額娘,並說不上話兒。其實……額娘生病,我心裡頭有一點點兒的高興,這樣,我一天可以去瞧她好幾次,好好的陪她說說話兒,儘儘心,我以為……以為額娘會好起來的,可不知……”
他停住了,我轉頭去看他,卻看到一張被水覆蓋的蒼白的面龐,不知是水,還是雨,他轉過頭來看我,眼神裡面滿是悲愴和後悔,說:“是不是老天爺聽到了我內心的竊喜,覺得我不孝,才帶了額娘走?”
我很想跟他說不是,可是我明白他內心的悲痛不是用兩個字就可以化解的,一條生命的逝去在心底劃出的傷口,究竟會有多深呢?
我只知道,胤祥陷在那深深的自責和悲哀裡,醒不過來。
天色漸漸的暗了,雨勢卻沒減分毫,我估算著宮門下鑰的時辰早該過了,如果再這麼坐下去,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