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是一把無情利刀,在他的額頭刻下了一道道滄桑的痕跡。
他彎下腰,用手將燭火遮擋住,說道:“放心吧,桓楚那孩子,吉人自有天相,保證現在不知道在哪個犄角疙瘩裡活得好好的。”
雖然已是華髮暗生,可中年男人的聲音卻仍然堅定有力,一如當年。
可這話對於多年的老妻而言卻沒有絲毫作用,想到生死不知的兒子,她忍不住眼角垂淚:“那孩子,那孩子,早知道我就不會讓他到那麼遠的地方工作了。什麼前途事業,總是比不過他的安危來的重要。。。”
中年男人雖然臉上也露出唏噓之色,卻仍然強打著精神安慰她道:“是啊,等桓楚這次回來,就別讓他出去了。”
中年男人又抬頭看了看窩棚四周,嘆了口氣道:“唉,從小嬌生慣養的,也不知道他在這地方能不能住的習慣。。。”
婦人用有些破舊的衣袖擦了擦眼角,卻從床頭拿出一個佛像,雙掌合十,低聲說道:“老天爺,求求你保佑桓楚平安無事,我做媽媽的不奢望他回來,只要他能平安,哪怕是要我減壽十年。。。不,二十年我也心甘情願啊!”
說著說著,聲音又帶上了哽咽之色。
中年男人顯然已經習慣了眼前這一幕,只是輕嘆一聲,走到床邊坐了下來,下意識地伸手在胸前口袋裡摸煙,卻摸了個空,才想起自己從喪屍潮爆發以來,已經許久沒有碰過菸草了。
桓楚已經在窩棚的外面站了許久,不說別人,就連陳玟雯也沒有上前打擾他。
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
當看見這狹小的窩棚時,桓楚心間便是一陣悲哀。他恨自己為什麼回來的這麼晚,竟然讓父母受了這麼多苦。
他更怕,怕當自己掀開那道厚厚的門簾時,自己看到的只是父母的屍體。
因此,一向行動果決的他猶豫了,站在窩棚半米處駐足不前,只是靜靜地聽著裡面的聲音。
他聽見了母親的擔心,父親的安慰;聽見了母親的祈禱,父親的嘆氣;他更聽見了父母心中的擔心與掛念……
直到父親最後一聲嘆息傳來時,不知不覺間,桓楚眼角已經有清淚滑落。
竟夜孤燈剪影蕭,視子如蛟,望子騰霄。
悠忽雙鬢冷霜飄,春下裙腰,秋上眉梢。
卅二年風雨浪澆,雨霽雲消,心事如潮。
念雙親半世辛勞,跪乳羊羔,還報今朝。
桓楚卻是一秒鐘也等不下去了,徑直掀開門簾,兩步並作一步衝了進去,看著燈光下那對蒼老的身影,沉默良久。
不過短短半個月時間,父母竟蒼老了這麼多,母親兩鬢的青絲已經染上了屢屢寒霜,父親挺拔的身軀竟然也已佝僂下去。
當突然有人闖進來時,這對中年夫婦並沒有抬頭。
中年男人仍然坐在床上,靜靜凝視著前方,只是淡淡說了聲:“要什麼就拿走吧,不過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了。”
婦人卻是緊緊抱住了眼前的佛像,沒有開口。
桓楚再也忍不住,望著眼前那對依然熟悉的面孔,感受著體內滾滾熱流,從喉嚨底顫抖著發出了聲音:“爸。。。媽。。。”
中年夫婦頓時如遭雷擊,全身僵硬地轉過頭,看見了那個在寒風中傲然佇立的身影,那熟悉的氣息,那熟悉的眼神,甚至還有那心中血脈相連的感覺。
“啪啦!”母親在不知不覺中鬆開了手,佛像從懷裡掉了下去,摔了個四分五裂。
可剛才還表現的無比虔誠的她卻絲毫沒有察覺,緩緩站起身,走到了桓楚身前,顫抖著伸出手,靠近了桓楚的臉頰,卻遲遲不敢撫摸上去:“我不是做夢吧。。。老頭子,真的是桓楚回來了嗎?會不會我一摸上去,就不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