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默不作聲地聽著,把口水聲咽得十分隱蔽。
由於經濟水平的限制,那些店他只聽過沒去過,以前借到的錢也只夠房租和日常溫飽,如果沒人請他,他自己是不肯在滿足口腹之慾這方面多浪費錢的。
「這頭髮這麼長不難受?」老董事長走在韓覺身邊,拈起一撮頭髮。
少年猛地撇頭,一個撤步拉開了距離,惡狠狠盯著老董事長,感覺自己受到了冒犯和挑釁。
沒了家人,也就意味著沒了家教,韓覺所有安生立命的準則都來自電影和在社會上摸索,比如想要不被人欺負,你如果給了我一下,我就一定要還你一下。
少年看了看老人的頭髮和肚皮,想了半秒,擔心搞出人命,但又滅不了心頭怒火,於是目光下移,猛地一掌拍在老董事長圓滾滾的肚皮上。
「咚!」一種類似拍西瓜的悶響傳來。
後面的司機兼保鏢一下子沖了上來。
少年收手,看著老董事長皺眉倒吸冷氣的神情,心裡竟有些不願承認的忐忑。少年退後幾步,做好了被眼前這個老人趕出去的心理準備。只要老人一開口要他走,他絕對就一言不發地走掉,頭也不回,【反正本來就是這老頭莫名其妙把我接過來的,走就走,我也不稀罕留下來……】
但老董事長只是摸了摸肚皮,一臉恍然大悟:「難怪你第一次看到我的時候就盯著我肚皮,原來是想拍我。」
少年滿頭霧水,方寸大亂,不知該怎麼應對。
「我以前也很瘦的,」老董事長摸著肚皮感慨,「人好看,舞跳得也很好。」
少年嗤之以鼻。
「你天賦很好。」
「我知道。」
「你以後想當什麼?」
「不想跟你說。」
「為什麼?」老董事長笑呵呵地問。
韓覺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就是不想說。」
「那以後你想說了再說。」
「沒有以後。」韓覺嘟囔了一句。
老董事長笑著摸了摸韓覺的頭。
韓覺一下拍開,然後報復性地拍回老董事長的肚皮。只不過這次輕了很多。
老董事長胖呵呵一笑,挑釁似地又伸手去摸韓覺的頭,韓覺面無表情地握起了拳頭,老董事長連忙擺著手「不摸了不摸了不摸了」。
那天老董事長和韓覺在一家泰國餐廳吃了晚飯。也是年夜飯。是時隔好幾年不是一個人吃的年夜飯。
老董事長問韓覺吃完覺得怎麼樣。
席間一直在狼吞虎嚥的韓覺擦擦嘴,說很一般,不辣。
老董事長後來帶著韓覺去買了新鞋和新衣服。因為是除夕,不僅大商場統統關門,一些服裝門店也關了門。最後衣服和鞋子是在搞促銷的夜市買到的。即便都很普通,但韓覺已經十分滿意了。韓覺的滿意當然不會表現在臉上。他穿著羽絨服踩著球鞋一臉淡定,但走在街上的時候格外小心,髒的地方不肯去踩,有人拿著食物迎面走來他就遠遠繞開。
老董事長和韓覺在公司樓下道別。
「你別練太晚了,去吧。」老董事長最後摸了摸少年的頭髮,摸完就趕緊跑路。
韓覺動了動腳步最終還是沒有追上去打回來,目送著老董事長笨拙地上了車,韓覺就轉身往公司裡去,穿著新鞋,腳步格外輕快。
老董事長從車裡拿了個紅包,然後塞進一千塊,就準備上樓去給韓覺作壓歲錢。
站在練習室門口,老董事長感覺出了裡面聲音開得很開。
開啟門,就看到韓覺一邊跳著舞一邊嚎啕大哭,跳兩下就要停下來擦擦眼淚。
音樂嘣嘣嘣特別響,但老董事長還是聽到了韓覺在音樂中哭得很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