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春日正豔,窗臺外的海棠吐出嫩蕊,白粉色的花苞在風中搖晃著,看得謝玉琅失了神。
有腳步聲傳來,他抬眸,與端著藥進屋的扶姜四目相對。
扶姜面色平靜:“謝夫子感覺如何?”
陌生的稱呼令謝玉琅一怔,蒼白的面容蹙起了愁緒,連語氣都有些小心翼翼。
“姜姜……”
他低聲喚她,壓抑的眷戀與思念如潮水般宣洩而出,泛紅的眼眶,愈發襯得他清瘦可憐。
扶姜吐出一口濁氣,到底繃不住,冷漠的眉眼瞬間軟化,清潤的小臉顯出無奈之色。
“謝玉琅,你別來這套。”
她低斥著,少女的聲音不似從前那般孤冷,哪怕故裝嚴肅,那軟和的聲線亦如春柳秋棉,輕飄飄的毫無殺傷力。
素日裡在學子們面前威嚴冷漠的謝夫子,在朝宴上舌戰群儒都毫不膽怯的謝公子,此刻卻像個做錯事的小孩,緊張地攥著被角,甚至不敢去看扶姜的眼睛。
“姜姜,你別生我氣。”
“你什麼時候發現我的?”
謝玉琅如實回答:“麓山書院,你寫的那一幅筆墨。”
果然如此。
到底還是她天真了,她的書法都是謝玉琅教的,哪怕再小心隱藏,也難免會露出一些細枝末節。
“為何不告訴我?”
謝玉琅垂眸,“你不想讓我知道。”
扶姜一怔,囁嚅著:“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
“沒關係。”謝玉琅抿唇一笑,眉眼溫柔如初雪,“我知道你是不想連累我。”
扶姜嘆氣,“你就不想問我,怎麼會變成扶姜嗎?”
謝玉琅搖頭,“只要你回來就好。”
只要是她,只要她活著,萬般皆好。
“謝玉琅啊謝玉琅,”扶姜苦笑,“正是因為你這樣,所以我才更不想告訴你。”
她說什麼都好,她做什麼都對,永遠不會問她為什麼,永遠不會讓她為難。不管是現在,還是當年退婚的時候。
“姜姜,你不是說過嗎?我們是一家人,不管別人怎麼說,我只信你。”
“所以我死之後,你就託病不出,暗中籌謀著替我報仇?”
謝玉琅薄唇一抿,有些心虛地避開她的凝視。
扶姜追問:“當日在寒雲山,也是你擄走容騫的?”
他點頭,隨即想到了什麼,頓時慌張地抬眼看他。
那日謝玉琅派人把重傷的容騫從鍾離越手中劫了出來,為了從他口中逼問出桑柘的下落,可沒少在他身上動刑,若是扶姜問起……
“你來雲州找桑柘,就不怕碰上鍾離越的人嗎?”
扶姜很生氣,卻是氣他太過魯莽,渾然沒有提起容騫身上那些恐怖的傷口。
謝玉琅將心稍稍放回了肚子裡,若無其事道:“無妨,鍾離越無暇離開京城,他的人忙著找桑柘,也不會為難我。”
他一筆帶過這些年和鍾離越的恩恩怨怨,扶姜也並未起疑。
“你這些年還好嗎?”
“你這些年還好嗎?”
短暫的沉默後,兩人突然異口同聲,視線交匯時又忍不住一笑。
扶姜道:“你不是看見了嗎?我活著從雁留山走出來了,換了個新身份,也找回了一些老朋友。”
謝玉琅彎了彎唇:“包括沈焰嗎?”
扶姜摸了摸鼻子,“他告訴你的?”
“當年的事情發生後,他也被鍾離越貶職了,這些年處處提防,過得很不容易。可是最近他行事越發張揚,甚至立了功升了官,料想是有你在背後指點。”
扶姜無奈:“沈焰什麼都好,就是太謹慎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