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是,她嘆口氣離去。」
可是阮津,可是她回來了?
「她是你那個扁面孔十分清麗的女學生。」
原來是思敏。
我露出笑臉,她自英國回來了。
老金繼續說下去:「我請她留下電話,她說改天再來。」
我說:「下次你若見到她,一定要通知我。」
這時有客人抱怨漬子沒去盡,鈕扣釘不正,「小哥,你在又好些,暑假你一定會放多些時間在店裡。」
其實老金已經很努力同我學習。
鄰居開了星巴克,人流多了,小店生意又更加好些。
一日,我收到一件西裝,嚇一跳,問人客:「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垂頭喪氣,「女友生氣,把整碟番茄義大利粉倒我身上。」
「買新的吧,不用洗了。」
「請試一試,」他餘情未了,「西裝是她所送。」
我仔細研究質地,與老金商討,他說:「用酵素肥皂粉浸泡一日一夜」,「可是,棉與絲,會縮成一團」,「反正死馬當活馬醫」,「用冷水吧」……
我把西服輕輕浸水裡,每隔幾小時換一次水,漸漸沖淨汙漬。
忽然看見店面有人,我出去問:「洗什麼衣服?」
「志一。」她叫我。
女客背光,我一時沒看清楚她是誰。
「志一,我是思敏。」
思敏,我歡欣,「成績好嗎,你快樂嗎,看到你真開心。」我握住她雙手,開始敘舊。
她讓開一點,原來身後還站著一個人,那年輕人伸過手來,熱情洋溢地說:「你一定是王老師了,我是思敏的丈夫英寬。」
我一愣,聽見老金在身後嗖地吸進一口冷氣。
那年輕人神清氣朗,相當英偉,配思敏恰恰好。
她輕輕說:「我們回來探親。」
我答:「玩得高興一點,順道往阿拉斯加看冰川吧,十分壯觀,你們會喜歡。」
思敏說:「我們剛從育空回來,在那裡,才知道大自然力量,晚上,抬起頭,漆黑蒼穹上密密是星雲,幾乎沒有空隙,忽然,紅黃兩色北極光出現,我們以為到了極樂世界。」
我微笑,思敏仍然像個詩人。
我輕輕說:「改天喝茶吧。」
英寬說:「我們下星期回去,王老師有空到倫敦探訪我們。」
他放下一張名片,思敏給我一隻小盒子。
思敏說:「我懷念王伯母。」
我點點頭,送他們到門口上車。
我低頭看到張名片,上邊寫著英氏建築事務所。
老金從店後轉出,「沒想到故事被人一刀剪斷。」
我瞪著他,「你懂得什麼?」
「你也太小覷我了,拿鍋鏟的人不懂感慨?」
「改天你還寫詩呢。」
「滿以為她回來與你重續舊緣,沒想到人家已結婚,不久還懷孕生子,小哥,你又錯過機會了。」
我問:「酒吧已經開門,你快去享樂吧。」
他伸一個懶腰,「我膩了。」
我回到店後,發覺兩腮又紅又癢,思敏也太會做人了,跑到洗衣店探訪,叫她丈夫看清楚,王志一不過是個猥瑣看店堂的人。
我默默把那件番茄汁外套沖洗乾淨,用大毛巾略略印幹,套在t型乾衣器上。
我對它說:「是否可以潔如新,就看你的造化了。」
半小時後,機器自動停止,老金走近一看,「小哥,真有你的,同新的一樣。」
我過去一看,果然如此,唉,人也像衣服一樣就好了:浸一天肥皂水,烘乾,把過去所有汙漬丟往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