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旗人手裡蒐羅了許多好物什,其中不乏紫禁城裡出來的東西,有一枚鴿血紅寶石更成了顏家珠寶行的鎮店之寶。
前日裡,有客登門,自稱主家姓貝,指名要這樣一顆紅寶石,開出的價碼令人無法回絕。
奇就奇在,顏家收得那枚紅寶石並未對外張揚,不知那人是從何知曉。
袁家兄弟聞聽這話連連稱奇,頓生好事之心,“貝這姓氏也算少見,照這手筆看來,十有八九便是這位貝夫人了!看來你與她頗有緣分,指不定另有淵源。”
顏世則搖頭笑,家中親眷都已問了個遍,誰也不認得貝氏。
“不如遞張名帖進去,貝夫人或許肯賞面。”袁五傾身靠近他道,“倘若真是你家舊識,豈非得遇貴人。世則兄且想想,貝夫人身後是怎樣的靠山,她若肯提攜一二,你在令尊跟前豈不揚眉吐氣?”
顏世則心中不大樂意,然而袁五的話不無道理。他脾氣甚好,耳根子向來軟,經不住袁家兄弟如簧之舌,到底被勸動了心思,頂著頭皮叫使女送了名帖上去。
卻不到一刻鐘時間,使女便來回覆。
“請顏少爺隨我到小閣樓去。”印度使女說一口婉轉漢話,蜜色肌膚光潤,妙目流盼,朝顏世則嫵媚而笑。
賭場共有三層,越往上越是豪奢,最頂上的小閣樓卻是貝夫人接待貴賓之地,向來不許旁人踏足,只有身份極特殊的人方可入內。
顏世則隨使女走上樓梯,心中有些發虛,未想到貝夫人真會見他,且是這般禮遇。
尋常賭場多與黑幫相涉,雲頂皇宮更不知是何來頭。
顏氏向來是清白人家,雖不乏場面見識,卻從未遇見過這等神秘人物。
使女走在前頭,軟聲笑道,“今晚有貴客來,夫人在小閣樓陪著客人玩牌,有勞顏公子移步。”顏世則點了點頭,也不知說什麼好。
思忖間,一抬頭已來到三樓,眼前為之一炫。
天方奇香撲面,古雅陳設無不金碧生輝。各桌賭局鬥牌正酣。紗麗飄飄的印度美人搖動腳腕金鈴,靈蛇似的腰肢款擺,或託琉璃盤,或託水晶杯,穿梭在燈影綽約間。其中男男女女,華服錦飾各異,無一例外戴著斑斕面具在臉上。西洋麵具與京戲臉譜不同,除了金漆細繪,更以羽毛珠片裝飾得繁複詭豔。有的似狐狸臉,有點似怪獸頭;有的咧嘴大笑,有的血淚掛腮……無不惟妙惟肖,在煙霧繚繞中看來,別具鬼魅之美,疑似踏入了魑魅之地。
初見這景象只覺新奇怪趣,然而此刻顏世則心中忐忑,再看人人面具掩覆,不辨真假美醜,頓生莫名懼意,一時轉頭不敢多看。
緊隨使女來到旋梯底下,使女回頭做了個悄聲的手勢,放輕步子領他上了閣樓。
厚重的桃木雕花門開啟,眼前恍似天方寶窟洞開。
耀眼光亮從穹頂吊燈灑下,長絨羊毛繡毯落足無聲,壁上掛著波斯宮廷細密畫,當中架的是手繪屏風,雕鏤起伏的宮廷躺椅設在屏風前,兩側侍立著四名印度美人,各呈豔態。
長窗下,一叢白茶花開得豐湛凜冽。
使女請顏世則在外間稍坐,徑自入內通傳。
只見裡頭綽綽光暈,透出人影翩躚,間或有低微笑語。
顏世則覺得手心有汗,便走到窗下透氣。那白茶花團團怒綻,香氣幽馥,形似名品雪獅子,別具一分幽致。顏世則是愛花之人,細看那花倒像西洋名種與雪獅子的嫁接。
忽記起蕙殊也愛白茶,家中種有幾株極美的法國白茶花。她說洋人給每種花都定下一句花語,白茶花的花語便是,“你怎可輕視我的愛情”。
使女這一進去,便不再出來,左等右等也不見人。只聽裡邊時有人語低笑,講的不知是哪國話,聽來不像英文。顏世則靜等了半晌,看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