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婆子剛才還在捶打著兒子,不停的質問和埋怨,但是現在兒媳婦這樣一句話,又砸得她一個字說不出來了。
看見兒媳婦那樣,她心裡也不好受。甚至有點兒絞痛——這麼多年了,她就算當初不接受,後來也接受了。加上兒媳婦是個孝順孩子,她嘴上不說,心裡也多了幾分心疼的。
而且都是女人,孟老婆子知道做女人的不容易。更知道現在最難過的就是自家兒媳。
畢竟那孩子生下來時候,都還會哭呢。雖然長成那樣,可是在當孃的心裡,不也是身上掉下來的肉?
將孩子丟了,那就是硬生生的將肉剜下去啊。
多疼多難受,也只有當孃的才明白。
可要說出挽留的話,孟老婆子卻又說不出口,也覺得沒法留下她——總不能斷了孟家的香火。
最接受不了的,是孟益昌。他雖然面上表情還是痛苦掙扎,但是身體卻已經做出了最實誠的反應。
他一把將小婦人往屋裡推,嘴上更道:「你出來做什麼?你現在就只需要養好了身子就成!想那麼多作甚?回頭等你身體好了咱們再慢慢說——」
小婦人淚如雨下,看著自己丈夫,渾身顫慄,如秋風裡瑟瑟的枯葉:「那時候也是一樣要休了我的——所以不必再拖。」
她臉上是近乎固執的倔強。
好似今天不給她個答案,她就不肯罷休。
孟益昌看看自己阿孃,又看看小婦人,臉上神色是明晃晃的為難。
最後還是孟老婆子說出來:「等你出了月子,你們就和離吧!」
她臉是陰沉的:「這件事情沒得商量。兒啊,這個事兒你必須聽我的。」
說完又看向了小婦人,嘆一口氣:「不是我這個做孃的不心疼你,實在是沒了辦法。你真要怪,就怪你爹孃——」
小婦人渾身哆嗦,卻毫無怨恨,反倒是直接跪下,對著孟老婆子磕了個頭:「阿孃,我知曉。」
小婦人深吸一口氣,明明抖得牙床子都上下磕,說出來話卻毅然決然:「只是我有愧於大郎,還請大郎現在就寫了休書,讓我去罷。我實在是沒臉留下——」
孟老婆子一下子就頓住了。
孟益昌更是淚如雨下——大男人哭成這樣,也是可見其傷心至極。
但是最終孟老婆子還是狠狠心,推了自己兒子一把:「你去,找人來寫休書——」
孟益昌僵持著不肯動。
付拾一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你們就不覺得,還有別的事情,應該先解決嗎?」
李長博也頷首:「譬如那孩子如何處置——」
這下,孟家三口人,都靜默了。
那小婦人顫了幾顫,忽咬牙開了口:「既然是我生了他,那我就該陪著他。我將孩子領回來。」
付拾一驚訝看一眼小婦人。
李長博卻淡淡的看她,輕描淡寫直接問出最關鍵的問題:「你如何養活他?」
孟益昌也是焦灼道:「是啊,你一個婦人,如何養得活那孩子?你現在還在月子裡,你聽話,別鬧了。佩娘,你別折騰你自己了。」
說完這話,就伸出手來,將佩娘往屋裡拉。
佩娘卻倔強站在原地,紋絲不動,啞著嗓子哭道:「你叫我別鬧,可是我哪裡鬧了?事到如今,大郎,我們還怎麼在一處?就算等我出了月子,我一樣也要走。倒不如現在走了,眼不見為淨。至於孩子,我就是討飯,總也有辦法——」
「大郎,當初我被養父母差點打死賣去平康坊,是你將我買回來,按說,我不該和你成婚,只配給做個丫鬟罷了。」
「你不嫌棄我,與我成了婚,更對我極好,我心中感激不盡——」
佩娘嗚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