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完,車馬慢行著,眼見天色模糊的時候,便到了一處村落外。
這村落倒是個有年份的老村落,村落外面是厚厚的土胚牆圍著。入村的地方,高高的修著幾丈高的土塔頭,塔頂有射箭的孔洞,樓下有兩丈深坑,塔樓下放著吊橋,橋下深溝因久未放水,那下面長的都是草蒿子。人一下車,便聞到一股子撲鼻的臭草的味道。
因前些年各地還在亂,各地村鎮都修箭樓,如今天下太平,可這土樓依舊有村民在看著,見遠客來,有人便在塔樓頂喊著問:“可是上京那邊來借宿的遠客?”
顧槐子在樓下笑著道:“可不是我們!”
不久,有人自村裡迎了出來。
顧巖他們自稱是告老還鄉的老官員,因此這村裡迎出來的老鄉紳便口稱:“下民顏冦,拜見老父母。”
顧巖他們見這老鄉紳五六十歲年紀,一派君子風範,舉手投足彬彬有禮。因來迎接他們,還換了一身體面的綢子衣衫,此人能著綢,想是家中曾出過官宦,有些門第。又見他的衣衫有明顯的褶子印,想是常放在櫃底,仔細保護了,如今見貴客才拿出來的。
這般知禮,只一見,便惹人歡喜。
顧巖站在最前面,見老鄉紳施禮,待他行完禮儀,這才伸手扶了他道:“哎,老員外多禮了。也談不上拜見不拜見的,如今老夫已然告老還鄉,一介白身,當不得大禮。”
顧鄉紳道:“當得的,當得的……如何當不得,當得的!”因是個少言的,翻來覆去便是這幾句。
顧巖復又道:“一路行來,這路上偶遇鄉民都交口稱讚,說顏老員外修橋鋪路,賙濟鄉民,最是仁人君子,因此我們才有了交好之心,特特派了家人上門求宿。一來,叫家裡的不孝子孫學學做人的道理,二來……”
顧昭也下了車,他在車上喝多了水,因此足足的憋了一泡尿。他老哥哥在前面之乎者也的胡說八道,這般裝模作樣了一路,也不見他膩歪。看樣子,有的墨跡呢。因此,他便悄悄地側了身,對細仔使了個眼色。
主僕一路往後走,沒走得幾步,卻聽到後面有人腳步輕輕的跟著。顧昭回頭,卻看到原來是他老哥哥如今的命根子,那個叫藥兒的小傢伙也跟了來。
這小傢伙沒見過世面,最怕抬頭用眼睛看人,平日做的最多的姿態就是低頭羞澀,話問的多了他便躲在他阿爺的身後一言不發,你跟他說笑,他全當你認真!實在是半點逗頭都沒有。顧昭是個愛孩子的,卻也愛他不起來。
顧昭見他跟來,便奇怪的問道:“藥兒?你跟來作甚?”
顧允藥不言,只是拿腳蹭地面,身上略微顫抖,有些急勢。
顧昭看到,便了然於心,也不問他,只叫了細仔一起走到車隊後,等了片刻,那後面侍奉的捧出一個小馬桶,又有人用布幔立刻展開兜住四面,顧昭對著馬桶尿了一泡後,架開胳膊,細仔彎腰幫他系褲帶。
此刻,站在一邊的顧允藥身上抖得更加厲害,那一邊捧著馬桶的下奴隻眼巴巴的看著他,他就是不開褲,只臉色漲紅的低著頭捻衣角。
顧昭眨巴下眼睛,半響後才道:“你們都出去。”想來這孩子膽小,見了人尿不出來。
這一行人出去後片刻,那裡面便響起急促的聲音,足足的一耳朵流水聲響起。
顧昭嘆息了一下,這孩子父親的死,多少與自己也是脫不開關係的。如今看他小心翼翼的沒半點大家子氣概,有時候他那股子藏頭縮尾的氣勢,真真想對他屁股狠狠給上幾腳。他老哥哥的想法,顧昭多少知道些,哎!也是恨不得,打不得,走路行路,看著吧。
顧允藥尿完,自己收拾停當後,在小廝捧著的銅盆裡靜了手,敷了油脂之後自布幔裡出來,卻看到七爺爺依舊在等他,頓時又怕了。顧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