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骨瘦如柴,手腳也還敏捷,一翻身兩手拄地,騰地便立起身來,拍拍屁股上的土,仍舊放蕩不羈的神色,笑笑說:
“喲嗬,一個柴禾妞,還有這身手,在家該不是趕牛的出身吧?”
天山雪也不屑地回笑道:“蟊賊,姑奶奶非旦趕牛,還殺豬哩!”
“好好,算你狠!”牛二使出潑皮本性,原地不動,伸長脖子說,“我就做一次豬,你殺殺我看?”
憑天山雪的本事,只一拳即可結束牛二的小命,一是她想戲弄一下這個小流氓,二則她也想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街痞子長長記性,所以未下狠手。見他做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式,冷笑一聲,伸出兩指食揑住牛二的招風耳,另外仨指頭拖住他的下巴,此式叫作“仙女提茶壺”。天山雪稍一用力,牛二的身子便懸了起來,奈何受力部位只是牛二的耳朵和下巴頦兒,如何經受得住一百多斤的軀體。天山雪只繞地轉了一圈,牛二便殺豬般地怪叫起來:
“姑奶奶,姑奶奶,饒了孩兒吧!小子知錯了!”
天山雪不允,正想將牛二擲於地下,狠狠摔他一跤,突有一轎自遠而來。胡三下轎,朝三位夫人一一作輯,然後言道:
“三位嫂嫂息怒,把這廝交於小弟,你們自去轉街吧!”
天山雪猶自餘怒未息,見是胡三胡大人說話,方才鬆了手說:“叔叔千萬不要放過這個潑皮無賴!”
胡三道:“小弟自有妙方,嫂嫂放心就是。”
整整花了八天的時間,分十次王友符捎信託咐的人才把十萬兩銀子湊夠數。王友符以為是一手交錢一手放人,誰知銀子送到了,他人仍舊關在那間破屋子裡。飯食倒是不曾間斷,伙食標準也還可以,頓頓四菜一湯,有魚有肉,麵食米飯,幹稀葷素搭配得也算合理,他不但能吃得飽而且也能吃得好,對於一個有漢奸嫌疑的人來說,這也可以說是仁至義盡了。問題是他的居住條件太差。房子裡除了那把破椅子別無他物,他不能一天老坐著,站當然可站,走也能走兩步,可是睡覺不行,除非他躺到屋地下。地面沒有鋪地磚木磚,時不時有水滲出,很潮溼,因此躺在地下睡覺幾乎是不可能的。坐在椅子上偶而打個盹倒也是可以的,可是椅子不結實,扶手鬆動,椅面上還裸露出幾枚鐵釘,四條腿還少了一條腿。如今這把破椅子卻成了王大刺史唯一的家當,他只想交完銀兩早一點離開這鬼地方,可是又不由他說了算。還有,他吃喝拉撒全在這間破屋子裡,馬桶有時有人倒,有時忘了的時候也有,馬桶蓋子都沒有,天氣又熱,空氣簡直臭不可聞。
王友符盼星星盼月亮,胡三胡大人終於來了。一進門還沒容王友符開口他就先喊道:
“王將軍呀王將軍,你這人辦事不地道,我好心好意幫你說話你反而害我。”
“我怎麼害您了胡大人?”王友符不解。
“你著人送來的銀子全是假的。”胡三信誓旦旦的說。
“假的,不會吧,我府上怎會有假銀呢?”王友符納悶。
“你府上有假銀沒假銀我怎會知道?算了不和你說了,你想好了再和我說話。”胡三說完轉身欲走。
王友符當然心裡清楚,他一向是訛人起家,這回算是碰上真正的訛人專家了。這個破地方他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見胡三要走,急忙從後面喊道:
“胡大人稍等!”
胡三轉過身來問道:“怎麼,想通了?”
“大人,我府上砸鍋賣鐵可就只剩下十萬兩銀子了。”王友符哀求道。
“我不管哪些,你交還是不交?”胡三不耐煩的問。
“交,我交,如數上繳。”說罷,王友符又補充一句說,“錢受罪也不能人受罪,這洋罪我算是受夠了!”
又過了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