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的秩序自然不會因這些毛骨悚然的東西破碎,眾人只是稍微停留,將之粉碎便繼續前行。人形生物不斷出現於前方,騷擾隊伍,施烏漸漸改轉方向,向生物密集處行去,隊伍行進速度因之加快。
他們絕非被這些漸多的生物擾亂,眾人疾行另有原因——鈴聲於隊伍後再度顯現。
鈴聲於遙遠處之時平平無奇,只是象徵這物的到來,可是隨它接近,眾人藏於心中的恐懼便被引出,這恐懼不受控制,亦不能壓制,彷彿童年時孤獨的夜晚,聽見窗戶忽然的震聲、望見一閃而過的幻影,再隨它接近,好奇便自恐怖中生出,就像恐高之人登高必然不自控地俯視,他們知道不能向後看,不能看見這怪的面目,卻忍不住——如果它走到前面,他們就不得不看見它,喪命在未知中,為何不遠離以留出緩衝距離,而後看見它,與它拼命?
這物的接近便將這恐懼與好奇緊束於眾人內心,他們只剩下這兩種選擇,是拼命裝作不知,拼命向前,試著逃離這怪,還是轉頭,和它拼命?它會不會在眾人尚未轉身之時劃破他們的面板,張口咬斷他們的脊椎;它會不會伸出粗糲的舌頭舔舐他們的脖子,在感受到冰冷的涎水沾身之時咬下他們的頭顱;它究竟是什麼模樣,有什麼特點,以什麼方式進攻,若不回頭,它在身後發動攻擊時他們能否反應過來?
這壓迫比施烏當初感受得更甚,或許是那時這物被那境控制,不得近施烏之身,施烏滿身冷汗,盡力壓制反抗的念頭與心中跳躍的好奇,這時他才明白為何此前遇見這物之人皆知不能直視這怪。
這生理性的恐怖隨這物接近出現時,施烏已像知曉吃飯要吞嚥自然的明白,不能直視它,只要不回頭,他就永遠不會被這物追殺,不會有與這物的互動,保證安全......可是,施烏已能感受這物的絨毛貼上脊背,能感受它灼熱的吐息,能感受涎水一滴一滴落在肩膀,它已張口準備將施烏吞下。
它的口中是什麼模樣?是水蛭或七腮鰻一般佈滿倒鉤的口器,還是獅子與狼那樣的長吻,又或是人一樣的口?它是什麼模樣,滿臉流膿的痘痘、畸形的體態還是變形的巨人,又或者,是......
汗珠滑落臉頰,自聽到鈴聲以後,他沒聽到任何腳步聲,悄悄低頭,他的雙足以後並無任何事物。
鈴聲隨施烏低頭而急促,他看見這物了?!
施烏猛然拔劍欲回頭,可是下一瞬鈴聲便遠離他的脊背,追向遠方,這裡並不止他們一隊人,還有作祟的穢怪。
施烏撐住膝蓋,長舒一口氣,這才看向身後眾人,眾人之中只有鐵心例外,並無將大半衣服沾溼的汗珠,也許它不會流汗。
“那穢怪忍不住看它了,我們還去找這個穢怪嗎?”何以全問道。
也許他們不用再去找這穢怪了,它應該會死在這物手裡。
施烏搖頭,道:“等等看,各位就在這裡休息一下,看看變化。”
這挺刺激的,不過希望不會有下次。穢子心思傳遞向眾人,並無一人回應它。
許久,不見霧氣消散,亦聽不見鈴聲再顯現,更看不見人形怪物的出現。施烏起身,向眾人道:“走吧,我們過去看看。”於是眾人便向那行去,這時分辨,這就是眾人本來行向的方向,人形怪物的密集處,那時眾人的心神被懾,錯失了方向。
一如走去,能見鈴聲的痕跡,這痕跡相當古怪,從野草的伏倒來看,它應當是個巨物,再向前,卻見似蛇一般的細小痕跡,它的形態似乎在不斷變化,唯一共同特徵便是滿地的碎屍。這些屍體正是此前施烏所見的人形怪物,不過這時它們已失活散作滿地碎塊,血水已然凝固,從倒伏與場地狀況來看,這裡並未經過搏鬥,屍體雖然碎裂,但仍無新痕。
是嚇死的還是其他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