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弟兄們圍獵回來了,近來天下饑饉,給養艱難,拋荒的曠地卻越來越多,按照吳漢的說法,圍獵既能填補最缺乏的肉食,讓兵士們有力氣站牆列隊,又是最好的操練方法,實在是一舉兩得。
“等我帶黃羊肉回來,帶麂子肉回來,美美地煮上一大鍋,娘、你、寶寶都能吃個夠。”
寶寶還只會吃奶,不會吃肉,不過吳漢似乎沒在意,玉樓也似乎沒在意。
反正圍獵已轟轟烈烈搞過六七次,最大的獵物不過是野豬,而且只有那麼一次,那次也只有那麼一隻。
“噢~~~噢~~~”
兵士們的呼嘯聲捲過經堂大門,向營房方向而去,玉樓側耳聽了聽,苦笑著搖了搖頭:
“有氣無力的,看來今天又差不多白忙活了。”
“瞧,我給你們孃兒倆帶的什麼——咦,寶寶呢?”
吳漢高挽著袖口,一手扶著弓梢,一手晃著兩隻斑鳩、一隻鵪鶉,大步流星地走進來,玉樓忙不迭接過,淡淡一笑:
“還不是老樣子,娘抱著呢。”
“娘那是心疼你,怕你累著,”
吳漢察覺到妻子微笑嘴角里隱藏的苦澀,柔聲寬慰著,心裡卻不由嘆了口氣。
他當然知道老孃的用意:孟母擇鄰,可不能讓這亂臣賊子的女兒,帶壞了我吳家的香煙後代。
他略一走神,隨即猛省,急忙茬開話頭:
“去,鵪鶉烤一烤,給娘下飯,斑鳩放一鍋湯,你多喝幾口,補奶水呢。”
“那你呢,哥?”
玉樓凝望著丈夫瘦削的臉龐和深凹的眼眶。
“我早吃過了,露營的時候跟弟兄們一起吃的,”吳漢說罷,見玉樓不語,又續道:“好了好了,別為你哥我操心了,哥這麼大男子漢還能餓著?哥是當今出了名的神箭手,打獵神著呢。”
“可哥你……”
玉樓還待再說什麼,吳漢一擺手:
“沒功夫說了,我還要出關踏看外卡,不用等我開飯,給我隨便留點兒就行,哦,幫我親親寶寶,走了!”
玉樓站在院中央,呆呆地望著吳漢遠去的方向。屋外,吳漢住進經堂不久手栽的榆樹已長得高高,眼下才是初秋,枝頭卻光禿禿地不見一片葉子,它們都被不久前湧入關內的饑民如獲至寶地摘下,和著煮沸的井水一起填進了轆轆飢腸。
賤隨不知何時鑽出,一扭一扭走到牆角,去喝狗食盆裡的剩菜湯。苦日子過慣,它原本只善消化肉食的腸胃,早已對這些玩意兒見怪不怪了。
“神箭手有什麼用,唉!”
玉樓幽幽嘆道。饑民多、難民也多,這麼多嗷嗷待哺的嘴足以把所有能吞下去的東西都生吞活剝,箭法再好,也總得有獵物可射才行。
“哥太辛苦,再這樣熬下去,身子骨怎麼盯得住。”
玉樓掂著手裡的斑鳩鵪鶉,這三隻小鳥加起來,怕也沒二兩重罷?
“那麼大一漢子,就算都給哥吃也不夠塞牙縫的。”
玉樓自語著,遲疑地往灶間走。她知道丈夫的秉性,娘不吃,自己不吃,他是決不肯吃哪怕一口的,可這點兒肉又怎麼夠三個人吃呢?
往西,一天一夜的路程,就是父皇的長安城,那裡一定還沒鬧饑荒,就算也鬧了,父皇的大內不會鬧,可是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她很清楚,即使她跑去跟父皇要來糧食,吳漢和娘也不會吃的。
“要是再多有些肉就好了”
玉樓喃喃著,下意識地掃視著院裡的一切。賤隨彷彿被她目光灼痛了一般,脊背猛地動了動。
玉樓的眼神忽地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了:
“不行,不行啊……”
賤隨嗚嗚了兩聲,又低頭咂巴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