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春桃把殘茶潑在門口,用清水洗乾淨茶盅,茶捂子裡取出茶壺,斟上茶,討好地捧上道:“主子,這是去歲梅花瓣採下雪水煮的雨前龍井,聞著都香。”
沈綰貞從袖中探出筍尖,拈起茶盅蓋子,羊脂白玉鑲金邊茶盅內湯色清洌,飄出清淡的香氣,微低頭,啜了一小口。
屋子裡有點氣悶,春桃極有眼色打起扇子,薄月色絹繪梅竹寒禽圖紈扇搖出幾許清涼,沈綰貞餘光瞟了一眼手不識閒的繡菊,春桃一向嘴巴不饒人,專撿端茶遞水的巧宗,不像繡菊實誠。
綰貞掐指算算日子,閆嬤嬤不出二日定會回來。
沈府大,人口多,晌午頭,府中後宅大廚房一派忙碌,廚房裡此刻正忙活著主子們的午膳,一溜支起十幾口鍋灶,灶膛裡熊熊火苗舔著鍋底,只聽叮叮噹噹勺子碰鍋沿發出聲響,煎炒烹炸咕嘟燉,香味發出來,忙得幾個上灶的廚娘穿著夾衣,汗把中衣都透了,今年天道比往年熱,剛進六月,廚房裡就受不住熱,可府中不少訊息卻是從這撒出去的。
別看這廂忙碌,可幾個主子房中使喚丫鬟藉著傳主子的話,卻悠閒自在聚在廚房門口,三三兩兩地八卦。
一個丫鬟機靈地朝左右瞧瞧,小聲道:“聽說暮春姐這回上去了,過兩日就開臉是半個主子了,日後見了都要稱呼聲姑娘,可不是走了運道,燒對了香。”
說話之人,乃是大房的小丫鬟叫鳳兒的。
三房粗使丫鬟三姐痴痴傻笑,甕聲道:“我們爺早就看上暮春姐,太太看得緊,爺每晚就爬窗子進暮春姐屋子,太太知道了,當眾把暮春姐衣裳扒了,嘿嘿!暮春姐細皮白肉,胸前的奶。子鼓鼓的”。
眾人嗤嗤笑了,又逗引她道:“還看到啥?”
三姐嘿嘿傻笑,道:“那晚,我出去登東,聽見柴房有動靜,趴著門縫往裡一看,暮春姐光腚拉碴的,爺正趴在暮春姐身上吃奶”。
眾人饒有興致地道:“後來怎麼樣了,太太就繞了她”。
三姐又傻笑道:“太太讓人給她換上粗布衣衫,和我等一樣做粗活”。
管廚房米蔬的蔣家的乾女兒叫九兒的道:“聽我乾孃說,這回是三太太求著暮春姐,暮春姐倒拿捏起來,千不肯萬不肯,三太太還打發人各房知會一聲,日後暮春身份過了明路,省得府中的人不知胡亂稱呼。
沈綰卿倚著朱漆廊柱嗮太陽,聽巧珊學著府裡的新鮮事。
沈綰貞望向她,這丫頭嘴快,小眼睛卻透著機靈,自顧說個沒完
繡菊從正屋出來,朝巧珊道:“上房這月月錢發下來了,你跑趟腿,把咱們這屋裡的領了”。
巧珊應聲出去,綰貞才耳邊清淨了。
天光微蒙,沈綰貞睡著的西次間一有動靜,丫鬟們早已準備好等在外面,提著水壺,拿著銅盆,巾帕、梳篦、香胰、進來服侍,沈府主子過得是錦繡膏粱,鐘鳴鼎食的日子。
堂屋剛擺上飯食,就聽廊下小丫頭稚嫩討好聲道:“媽媽回來了,姑娘這兩日唸叨媽媽哩!”
沈綰貞聽見這聲,不用問一定是閆婆子回來了,她心裡是巴不得這老婆子晚回來兩日,她算得不錯,這老婆子知道今兒給太太請安,不錯日子特特趕回來了。
竹簾一響,進來一個四十上下的婆子,身著老油綠方勝紋棉綾偏襟褙子,梳著溜光的圓髻,斜插老鴉瓢足金簪,這老婆子臉上扯出一星半點笑容,端端正正給姑娘行下禮去,道:“老奴給姑娘請安。”
沈綰貞對閆嬤嬤歷來敬畏三分,忙招呼丫鬟道:“扶媽媽起來,媽媽一路辛苦了。”
閆嬤嬤起身,口中道:“老奴怎比得姑娘辛苦。”
沈綰貞暗道慚愧,閆嬤嬤走這幾日,沒這老婆子聒噪,只吃飯睡覺這兩宗正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