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頭一次做娘,餵了秀兒一年多,許是這個緣故,我心裡總放不下她,凡是吃的穿的。我都先想著她,然後才是枝兒,後來有了五郎、蔓兒,小七。還是這樣。可是秀兒一天天跟我疏遠。看見我有時候跟看見仇人似地,我也沒放在心上。”
“娘,我看老姑那麼看不上你。還以為你倆有啥仇那,這哪裡有仇,明明是你對她有恩,她咋能這麼對待你。”連蔓兒道。
“是咱奶,”連枝兒開口道,“有好幾次。我聽見咱奶跟老姑說咱孃的壞話。”
“啊?不會是咱奶怕老姑和咱孃親,一直背後說咱孃的壞話吧。”連蔓兒道。
沒人回答。大家都明白,這應該就是真相了。
“……我想著,因為是老生閨女,他奶慣著她,她就是那個性子,心裡總能知道我對她的好。我沒想到,她能狠得下心,我央求她扶我回屋來,找人給我請郎中,她說我嚇唬她,扭身就走了……”張氏擦了擦眼淚,“他爹,這些年,我掏心掏肺,只差沒把我的肉割下來給他奶和秀兒吃,結果咋就落到這步田地,是我做錯了嗎?我的心啊,拔涼拔涼的。”
“你沒錯。別哭了,別再哭傷了身子。”連守信笨拙地拍了拍張氏的後背,“咱往前看,為了我和孩子們,你也得養好身子。”
連守信這一次再也沒有為周氏和連秀兒辯解。
“我的心是完全灰了,要不是聽到小七她們叫我,我就想死了算了。”張氏道。
“娘,你不要死。”幾個孩子都擁到張氏跟前。
“娘不死,娘要好好活著。”張氏摸摸這個,摸摸那個,“昨天的事,我都知道,是我枝兒一直在我身邊照看我,是我的蔓兒、五郎和小七跑去鎮上,給我請了好郎中來,還給請了宮裡的太醫來。娘這條命是你們救回來的,娘這回鬼門關走了一遭,算是明白了,再也不會用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了,咱的好心好意,只對也跟咱好心好意的人。別的人,管她去死……”
張氏說完了,想想她的話的物件是連守信的母親和妹妹,就看了連守信一眼。
連守信訕訕地,他也沒話可說。
連蔓兒卻開心了。張氏能夠想明白,這是太好了,雖然代價太大了些。但是對於張氏這樣從小被三從四德的教條薰陶出來的女人,這樣也算是很不容易了。
“娘,你啥也不用多想,就先好好把身子養好了吧。”連蔓兒對張氏道。
張氏點頭,她既然相通了,就不會再鑽牛角尖。為了自己,為了孩子們,她都需要一個好身體。
連老爺子從地裡回來,知道了張氏小產是因為被連秀兒推了一跤,又被周氏耽誤了病情,又將連秀兒和周氏大罵了一回。因為張氏做小月子啥活也不能幹,家裡何氏和趙氏的負擔就加重了,連老爺子發了話,秋收這期間,家裡一日三餐,都要周氏和連秀兒兩個操辦。
“別再指望著整天在炕上坐著,讓媳婦們回來替你們幹活。”連老爺子道。
周氏和連秀兒理虧,也不敢違拗連老爺子的意思。
這天一早,天還沒亮,連秀兒就和周氏爬起來,為一家人做飯。周氏在灶間刷鍋,預備煮飯和蒸窩窩,看見灶間的柴禾不夠了,就讓連秀兒去抱柴禾。
連秀兒雖也是莊稼人的女孩兒,但卻自小被周氏嬌慣著長大,家裡又有幾個嫂子,真正的粗活她是從來沒做過的。但是現在,卻講不了這些了。她總不好讓周氏去抱柴禾,況且和麵做窩窩這樣的活,她也做不來。
連秀兒從上房出來,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往下邊走。天還沒亮,而且還下了霧,前面兩三步遠的地方就看不清人了。
連家的柴禾都堆在豬圈和大門牆之間的夾道里,連秀兒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進夾道里,腳下一絆就往前摔倒。她一聲驚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