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甲得知草原世界後,沒有獨吞而是廣發天下,召集天下宗門來此,在袁來看來就是一種吃不下卻又捨不得兩種情緒彙集在一起而成的動作。
自己的胃口吞不下,所以叫所有人來,他再作為此處東道主在其中拿一份合適的利益。
袁來不否認,自己先前就是這樣認為的。
但是現在,他發現自己可能錯了。
室內一時安靜,落針可聞。
唐靜巖眯著眼,不信地又問道:“將軍說什麼?”
申屠沃甲淡淡重複道:“我說既然長老的事情不急,那乾脆晚上在大帳裡說罷,正好到時候人多,辦事也方便,我這邊就不多留你了。”
這個男人的語氣依然平靜,彷彿沒有注意到唐靜巖臉上的寒霜。
唐靜巖沒有動,他今日不斷燃起的怒火幾乎在胸膛裡咆哮,但他不敢發洩,因為他是太一宗長老,他是個聰明人,他知道這個修行者中的“莽夫”有多強,不是指的他個人,而是說西北軍,他知道西北軍的強大,所以他有怒火卻不敢傾吐。
這種感覺很壞,唐靜巖的胸口也開始起伏。
“唐長老還有事?”申屠沃甲開口問道,無異於在催促。
“好……”唐靜巖咬著牙,表面上故作平靜,深深地看了申屠沃甲一眼,而後走向門口,在推門的剎那忽然開口說:“說起來不只是將軍對袁來感興趣,這裡的不少修行者都對他很感興趣,我想,等其他道友得知他也來了,應該都會想見一見的!”
申屠沃甲的嘴角忽然隱秘地向下一彎,看來他對唐靜巖的這句“威脅”也很不高興。
他一旦不高興了,袁來心頭那種天暗了下來的感覺便又出現了。
這次他相信唐靜巖也清楚地察覺到了,因為唐靜巖邁步出門的腿突然一顫,險些一個趔趄,唐靜巖也害怕這位西北王發了真怒,受此襲擊竟然一聲不吭,徑直離去。
門被衛士小心地關緊。
屋子裡終於又只剩下兩個人,那種天黑的錯覺也就煙消雲散了。
申屠沃甲與袁來對視,這次沒有了第三人在場,兩個人的對視便變得直接而漫長了起來。
袁來平靜地與其對視,黑白分明的眼睛沒有任何膽怯和避讓,沒有天才少年固有的犀利鋒芒,也沒有草包少年那種懦弱退讓。
眼,是心靈之窗。
神為你關上一扇門的同時,便也為你開啟了一扇窗。
所以說,窗是神創造的。
對這片大陸的修行者而言,世上沒有造物神,有的只有修到極致破碎虛空的仙人。
所以,人的精神、本心的“神”就站在窗戶,靜靜打量這個世界,與其他的“神”相互遙望。
對視,意味著心神的碰撞,申屠沃甲的心神之堅,之冷,讓袁來感覺恐懼,他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西北的四季,看到了關外的苦寒,看到了埋在大雪中的兵戈,看到了寒光閃爍以及關外堅硬之山石。
同樣,申屠沃甲從袁來的眼中則看到了深深的潭水,只有表面的漣漪,再往深就開始渾濁,在那陽光照耀不到底部的地方,寒潭之底,是一片冰,冰上映照著一個暗淡的太陽,以及死去的烏雲,那是袁來前世的記憶,那是被他埋藏封印的上一世人生,一個人的人生能有多厚?化作一本書的話可以是內容的幾十萬字,也可以是封面內側的寥寥幾十字簡介,可以濃縮成一句話,也可以嗦成大疊廢稿。
但如果化作冰層,卻只有很薄的一層,如同一面冰境,映照著一生的人世浮華。
關外寒風依舊,今日天氣陰沉,從群山的後面出現了一大片漫無邊際的烏雲,遮住了本就並不透亮的天光。
西北軍的申屠大字旗高高掛在旗杆上,旗杆極粗,旗幟極大,迎風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