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傳庭在秦地發明的火車,專門用來對付流賊。這種車在朱慈烺看來就是帶車廂的火炮。車上架著小型仿弗朗機,同時還可以放士兵的甲冑和兵杖。平日行軍可以當做營壘的外圍障礙,交敵時可以當做壁壘。秦督能夠有這麼大的戰意,也多因這種火車的機動性強,火力猛,在冷兵器時代具有極大優勢。
然而現在一下雨,火藥受潮威力大減,啞炮狀況迭出。土地泥濘,主戰實心彈落地即沉,無法造成跳彈傷害。而明軍雖然有開花彈,但威力實在不足,早就為前線兵將嫌棄,只有開花毒氣彈還有些地位。
十萬秦兵中就有三萬火車兵,可見火車在孫營中比重之大。
正是因為孫傳庭鐵了心要練這支機動火炮部隊,在關中大力征收的官紳糧稅。得罪了不知道多少人。北京每天都能收到哭叫求救號稱秦督虐民的奏疏。在京的秦籍官員更是多方遊說,希望崇禎皇帝能夠將孫傳庭重新投入黑牢之中。
崇禎也是實在沒有督師可以選派,只能一個勁催促孫傳庭出兵。否則北京中樞之地,就要因為一個秦督而陷入癱瘓——官員們都因孫傳庭而四處奔走,就如後世某些機構上班就看報喝茶打遊戲一樣,誰還幹活?
“真是老天都跟孫督過不去啊!”朱慈烺看著雨水越下越大。絲毫沒有放晴的跡象,也實在忍不住對孫傳庭的際遇感到遺憾。
“殿下,河南署職遊擊陳德候見。”門外有人報道。
田存善已經跟著吳偉業去洛陽繼續幹他的老本行,為太子背黑鍋。其他侍從室的幕僚也都散入汝州各街坊、屬縣、乃至大的村鎮,協理民事。中軍部在汝州城外駐防,建築土牆,挖壕溝,佈置絆馬,左軍兩個局則帶著輔兵。已經新招徠的民夫修建散兵營。
這散兵營,就是為了收攏秦軍潰兵的。
朱慈烺已經毫不介意地表露出他對孫傳庭必敗的看法,讓汝州城裡官紳們對於自己的未來憑空添了一份忐忑。
朱慈烺已經聽說了陳德是陳永福的兒子,因為在第二次開封攻防戰中射瞎了李自成的眼睛而上報兵部,被視為“奇功未竟”。
大家都希望那支箭能夠再深入三五寸,插進李賊的頭顱,那就是真正的奇功了!
“宣。”朱慈烺沉聲道。
“殿下,要不要先招閔展煉過來?”在書房角落裡值班的女官突然開口道。
朱慈烺早就忘了這裡還有人值守。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一激,順而望去。只見這女官倒是眼熟,名字就在嘴邊卻叫不出來。他道:“倉促之間誰敢謀刺我?沒什麼好怕的。”
女官卻絲毫不懼,硬頂著朱慈烺的目光道:“殿下身為國本,豈能輕忽自己安危?倒不是說陳將軍有不軌之心,只是讓部下見殿下竟然輕忽大意,白白添一分擔憂。日後在戰場上也還要為殿下分心。”
“婦人之見,”朱慈烺終於把她名字叫了出來:“陸素瑤,你迴避一下。”
陸素瑤好不容易攤上個機會隨軍開來前線,更好不容易等到了東宮人手奇缺,臨時成為太子殿下的值班秘書。最最不容易的是有機會讓太子對自己留下一個忠心直諫的印象……結果等到的只是一句“迴避”。
——太子還記得我的姓名,還好還好。
陸素瑤心中自我安慰,只得福身而退。
門外的小內侍已經宣召了陳德,因為鎮國將軍府實在太過侷促,這位少年遊擊又是大步流星進來,竟然將陸素瑤堵在了門口。
陸素瑤正是心中不爽利時分,眼前突然出現一堵鐵甲人牆,意外之下差點撞上去。連忙收住腳步之後,抬頭卻見一個圓臉少年,眉毛像是用炭筆反反覆覆塗出來的一般,又黑又粗,平平臥在眼上,此刻正火辣辣地看著自己,不由羞怒交加,一甩袖子側身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