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說的那麼溜口,該是平常說慣了。一般人家會說‘走開’,只有那麼大員外和官老爺平日對下人們說溜了口,一張嘴巴就是‘滾’。
我捂住被揣中的鼻子,半晌過去痠疼還不散,眼淚鼻涕一塊兒流,好不邋遢。他也好不到哪兒去,緊閉著眼,眼角的淚珠一顆接一顆,嘴唇也快給咬破了,儘管如此他仍沒有發不一聲呻吟。他,很堅強。
我想對這樣的孩子,應該要安慰。小瘸腳那時也是小寶寶,給他治腳傷的時候我也是一邊安慰著。
“別…”別怕,很快就不疼了。哎,對著人始終講不了話。
堅強的他最終還是忍耐到上完藥,過後便昏死過去。我想起很久以前父親給我講過的故事,華佗為關將軍刮骨治傷,關將軍至始至終都沒有哼一聲。我雖然不是給他刮骨,可是十指連心,那也是很疼的吧,何況他又那麼小。
原來這個世上堅強的人很多,人總是沒有受不了的痛嘗不了的苦,痛和苦本就是人生的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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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那個‘滾’字,幾天過去他都沒再講過一句話。這也沒什麼,小瘸腳、大黑、小白和小灰也不會和我講話。我也沒有詢問他叫什麼名兒、幾歲、家住哪兒,正如我不會這樣問小瘸腳他們。太久了,我不太記得人與人之間該如何交往。
雪一連好多天都不再下了,積雪越來越薄反倒有些捨不得。陽光大放的早晨,怕冷的小白藏在屋裡,我和小瘸腳、大黑在前院打雪仗,當然是我打他們。
“啊———”
這可惡的大黑竟然知道反抗,屁股對著我,後腳猛地一蹬,一大團雪打在我臉上那個疼啊。小瘸腳也懂得配合他,撲騰上樹扇動翅膀,雪點落下擾亂我的視線,大黑趁機加強攻擊。
“反了反了,看我不好生教訓你們。小瘸腳!我要拔了你的毛做毽子!還有你大黑,我宰了你燉湯喝,聽說吃了狗肉不怕冷喲,哈哈哈…”
屋門開啟,門內的人驚訝地看著我。我知道他在驚訝什麼,我當然會說話,我不也常自說自語或是和小瘸腳他們講話。我只是不會對人說話…只是對人說不了…
第三章(1)
“睡…睡起了?”我想說,睡醒了起來了,笨嘴。
“嗯。”他頷首,走出屋子打量四周的景象。
我點點頭繼續和大黑、小瘸腳玩雪仗,驚訝他會搭理我,這些天他從來不正眼瞧我,‘嗯’也算搭理吧。
這是一個很難養的傢伙,甚至比只吃肉的小瘸腳還難養。也難怪,雖然他外衣和靴子很普通也就幾百文錢,但其他的就不普通了。那雙沾滿血泥的布襪洗乾淨後竟是上好的東西,不像別的布沾了汙穢老洗也洗不掉,這布襪像是打了肥皂一洗就乾淨,外面光滑如緞裡面則是保暖的細絨。還有他的中衣,那面料一看就是上等品,經緯分明、輕薄柔軟,絕對不像我穿的一拉扯就破開。穿這些上等貨的人哪是我養得起的。
半月來我把小瘸腳的肉乾與他分享,他還瞧不起,有一頓沒一頓的賞臉吃下,我和小瘸腳撿他的殘羹剩飯吃他也視作理所當然。
念他年紀小,手腳又凍傷了,這些我不與他計較,可他真是太過欺人,竟不想讓我睡床上,那是我的屋我的床啊!如果不是天冷我寧願睡去和大黑睡後院,省得忍受那扎人的鄙夷目光。
這天也是一樣,吃過早飯我便上山打柴。無需我的叮囑,屋裡的傢伙們都不會亂跑,包括那個新來的傢伙。
後山是鎮上人燒柴的主要來源,只因我住在這一面上山的道上,好些人都繞道山那一面打柴,好似路經我的家門就會受到詛咒遭遇不測。繞路一來一回要多花去半天的時間,為此我又多了一項被憎惡的罪名。也曾想過搬家別擋在這要道上,可是除了縣官老爺給我修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