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在風清揚腰間,道:“那大夫也沒錯,幾個月熬的藥的確猛些,四前是累得很,藥性撐不住,才睡。小風,不必擔心。過幾日……只怕過幾日就好。”
——過幾日換上味藥,縱然飲鴆止渴,也全然顧不得。
生隱沒在好脾氣的閒適笑意裡,卻終究是尊貴而驕傲的,看不得那人痛苦的劍眉與小姑娘朦朧淚眼,更看不得自身纏綿病榻的疲憊與沒落,倒不如索性就此將魂魄中的餘力燃盡,去來瀟灑,也好。
隔著薄薄的衣衫,風清揚周身微微顫抖,哭泣般,卻無聲無息。
彷彿是終於到痛處,凝重如死的沉寂裡場疲憊湧將上來,猶如沉沉的枷鎖,無休無止。封秦輕輕嘆,身子後仰,神思已有些含混,在柔軟的老羊皮上縮縮,低聲道:“……小儀名字還是小家子氣。小風,滿則覆,中則正,虛則欹,將來便叫中則罷,甯中則,聽起來倒真是封秦的妹子……”長睫顫顫,緩緩闔在處。
風清揚目光震,道:“阿秦,醒醒,別睡!”見封秦眉尖動,卻不睜眼,背脊便如被冰水澆過,霎時滿心冰涼,嘶聲叫道:“阿秦!別睡!——醒醒!”叫到後來,竟隱隱帶哭腔。他雙手掌心已被自己指甲挖得盡是鮮血,驚惶中直將封秦胸前雪白的衣襟染得斑斑駁駁。
封秦卻也知道自己睡未必就醒得過來,昏沉之際死守著線清明,低聲道:“小風,故事給聽罷,若是睡,便叫醒……”閉眼摸索著握住風清揚手掌,模模糊糊的道:“……阿楚小的時候,又次偷偷試著騎校場後的軍馬,那馬脾氣不大好……”漸漸地,聲音便低下去。
然而那聲音卻始終沒有停,罷蒼山瀚海,便是極西極北的大漠黃沙。風清揚緊緊握著掌心冰冷枯瘦的手掌,雙眼卻望著封秦被回憶與懷戀柔軟的眉心——那真是個精彩極的生命,九萬里黃河繞黑山,朝朝馬策,歲歲刀環,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每個故事,都是阿楚,阿楚,阿楚。
便只有繁繁絮絮的間隙裡,才聽得那人微微嘆口氣,囈語般的輕輕喚道:“小風……”勾起的唇角,入骨的心安。
作者有話要說:秦楚語錄:
——死生,你終究是在玩兒我罷?
——死生這東西,它要耍著你,你有什麼辦法?
雙手叉腰囂張的滅哈哈哈哈中~ 1
六十四、擄蹕
封秦倒便倒,病極是突然,歇在小鎮客棧內,直到第三日上才略微回覆精神。小儀自然是整日鑽進自家大哥懷裡哭鼻子,風清揚卻彷彿是想破什麼,淺褐色的眸子日復日的沉斂下來,空空淡淡,安安寂寂。
北方的戰局愈發緊張,幾日市井屢有前線訊息傳出,得竟都是兵敗如山倒,其間細枝末節卻又不清楚,時間鎮上街談巷議人心惶惶。黃昏時封秦倚在窗邊憑欄下瞰,便見窗下那條南北向的石板路上時而走過幾個拖家帶口滿面風塵的流民百姓,罵罵咧咧,路向南。
——果然是不大妙。
八月景風如燻,撲面而來,溫厚醇醉。封秦雙手動,下意識的想要緊緊衣襟,不知怎麼,“嘿”的笑聲,抬手散開發髻,反而把衣襟拉得更開,大步走到門前,朗聲笑道:“小二哥,來十斤燒刀子!”
他聽樓下值堂的店夥應聲,心內微覺快意。驀然腳步聲響,卻是隔壁教小儀背誦劍訣的風清揚推門而出,輕聲道:“阿秦,才好些,別胡鬧。”
封秦笑道:“心裡有數,別擔心——是,個給,若是有空,替到藥鋪抓上幾味藥來。”從袖中掏出張紙片,遞進風清揚掌心。
白紙上字型瘦硬峭拔,蘸焦墨,寥寥幾筆寫得都是殷孽、雄之類的藥物,用量卻是極大。風清揚皺皺眉,雖覺藥方蹊蹺得緊,卻暗忖此事問封秦恐怕問不出什麼,不得,只得背地裡去請教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