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媽不理解我。”
凌晨四點的街上,宿醉的人們熙熙攘攘離開剛才狂歡的地上,踏著最後的夜色,在路燈下,拉長影子,慢慢離開。
十八歲的於笠坐在一家閉門的門店臺階上,靠著不鏽鋼把手,刺激的酒液讓他控制不了身子的重心,只好靠著扶手,把空掉的酒瓶放在腳下。
齊禾和路上左右顛倒的朋友們揮手告別,坐到於笠旁邊,“我知道,你和我說過。”
於笠撐著下巴,眼中滿是紅血絲,看著地面不知道誰丟的菸蒂,心中煩亂,“我很迷茫。我想做的做不了,只能走被安排好的路。”
齊禾知道於笠說的安排好的路是什麼,因為於笠的爸媽希望於笠在繼承家裡產業,好好經商管理,而不是研究能在火星生活的外衣。
“於笠,沒有人的人生不是被安排的。我們出生,我的人生就固定好了。”他點了點於笠限量款的外套,“這世界上有很多人想走上你這樣被安排的路,但是他們只能早出晚歸,不得不結婚,不得不生子,不得不買房供房,不得不培養孩子,不得不贍養老人,太多不得不。相比之下,你的起點很高了。”
於笠承認,齊禾說得沒錯,所以他找不到任何理由去反駁齊禾,只好靜靜地盯著面前有些骯髒的地面。
齊禾見他不說話,盯著他手腕上的新款手錶,一股子不知道從何而來的火氣從胸腔炸裂。
他站起來,走到於笠面前,“你不知道這世界上有多少人羨慕你,而你卻在做著去火星的夢。”他低聲輕蔑一笑,“拜託,火星是個噱頭,你難道不清楚?語氣費盡心思考慮怎麼在火星上生存,不如去一顆能夠直接生存的星球來的實際些。”
“以現有的技術甚至是百年後的技術,沒有辦法到達最近的宜居星球。畢竟沒有人能夠超越光。”於笠聲音低落下去。
“那不就是了,既然哪邊都不現實,那還是專注你腳下的土地吧!”齊禾聲音有些激動,他背過身,走到大街上,無所事事地看向街道的遠方。
於笠承認,他喜歡做夢。
做夢的人不怕一直夢下去,而是怕被現實叫醒,他知道自己既實現不了夢想,也無法逼迫自己去接受現實。
如同一頭困獸,擠在現實和夢想之間的空隙,絕望而窒息。
這樣一眼望到頭的人生,真是太痛苦了。
齊禾回過頭,見於笠的臉完全隱沒在黑暗中,遲遲沒有說話。他悄悄嘆口氣,心裡想著什麼,整理好剛才不小心外露的情緒,嬉笑著走到齊禾面前。
“我瞎說的,於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我無條件支援你。”他拍了拍於笠肩膀,“別喪氣了。都說現實超越想像,幾百年前的人連飛在天上都不敢想像,我們又怎麼可能用現在的條件去預知未來呢?你想做的事情,說不定就能夠實現呢?”
他推了推一直靠著扶手的於笠,拉著他起來,“起來了。我得快點回去,不能讓我家裡人知道我一夜未歸。”
“你先走吧。”於笠打著哈欠,把齊禾推開,“我喊老何來接我,我不在意我爸媽怎麼想。”
齊禾指著於笠,歪嘴笑罵:“兄弟,我真是羨慕死你了。”
他轉過身,頭也沒回,迅速離開。
齊禾靠著扶手,一步一步下臺階。
地下俱樂部的黃燈下,高跟鞋聲從裡面踏出。
出來的人一頭雜亂的捲髮,戴著口罩,身上裹著長長的大衣,快速行走間,才會顯露出纖長的大腿。
她注意到於笠,見於笠望過來時,趕快收回目光,加快速度迅速走開。
高跟鞋的聲音消失在街角,於笠終於踏在平地上,步履蹣跚,走出這條昏暗的街道。
人最怕的就是自己先放棄自己,陷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