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如劍客珍重寶劍,劍在人在,劍亡人亡。
一個嗜棋如命的人,怎麼會隨意地丟棄自己的棋子?
黑白子兒一顆接一顆的,流星般劃出一瞬即逝的弧線。原本平滑如鏡的一剎海上波紋縱橫交錯,宛如線走經緯,地分阡陌。
他一連擲了七八枚,才似盡興。扶著繩子轉過來,恰看到深衣。
目光好像在她頭頂停留了下,淡著臉子循聲滑來,和深衣擦身而過,竟沒有同她講話的意思。
哎唷,這彆扭孩子,還在生她的氣哪。
她是個深明大義、知錯就改的姑娘,自然不能同他一般見識。
扭身追上,緊跟在他輪椅後面,囉囉嗦嗦說道:
“陌少陌少,我不知道那些草你都是有用的,如果知道我也不會去亂踩亂踢啦。你有什麼話就好好跟我說嘛,比如那些草,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要拿它們入藥和針灸呢?……”
“你都這麼大把年紀了,怎麼還這麼喜歡記仇呢?以後乾脆叫你莫生氣好了……”
“你餓不餓呀?我的手好多了,可以給你煮飯吃了。我還從夜市上給你買了好吃的回來,等會兒拿給你嚐嚐……”
“唉喲——”
咚。
陌少“走”得很快,她追得也緊。冷不防陌少突然停了下來,她發育起來不久的小胸脯就撞上了他的後背,身子不穩,雙手下意識地抓住了他的肩。
自然就嗅到他身上艾葉清味,較往日更苦澀幾分。
真是瘦啊,硬硬的骨頭硌得她手疼胸也疼……
“你幹嘛突然停下來啊!”
“自己一邊兒吃去。”
他冷冷撂下一句,自己進了廚房。
爐子上文火煨著一碗青粥,又稠又糯,大約已經煨了一下午了。
粥這東西,他是沒法子像之前那樣,拿個盤子擱在腿上直接用筷子夾了吃的。看著他端著粥做到了桌子邊上,深衣歡歡喜喜地從食櫥中拿出了昨夜買回來的肉食,坐到了他對面。
她炫耀似的開啟食盒,頓時肉香四溢,直惹得她饞蟲大動,口水索索直冒。
“青州府夾河驢肉,可是朝廷的貢品、十大驢肉之首哇!天上龍肉,地下驢肉,你要不要吃?”
她在琉球早聞夾河驢肉的大名,可惜一直沒有機會品嚐。昨夜找到這麼一家濟南青州府當地人開的驢肉店子,簡直讓她心花怒放。這種珍饈美味,她就不信陌少不動心。
“自己一邊兒吃去。”
他竟是一臉的嫌惡!
“喂!就這一張餐桌,我不在這兒吃在哪兒吃?難道做丫鬟就只能蹲牆邊抱著碗吃嗎?”
少爺脾氣。討人厭的少爺脾氣。
真嫁了他,日子還不知道怎麼過呢!
夾了兩片驢肉丟進他碗裡,氣呼呼道:“吃吧!”
陌少狠狠瞪了她一眼,重重擱下勺子,轉身就走。
有骨氣!
三哥說了,要降服有傲骨的人呢,最好的辦法就是調戲之。
這一點她深以為然,因為就是這一點,讓她對三哥恨之入骨。
小時候三哥總喜歡把她欺負哭,待她哭完了發脾氣不理他,他又賤賤地來逗她。
他總有辦法讓她緊繃的一張小臉破功。她掛著滿臉淚花,一邊大笑,一邊痛罵:
“哈哈哈……你這個混蛋豬頭大烏龜!……哈哈哈……我要告訴娘!……嗚嗚嗚……哈哈哈……”
一點威懾力都沒有……
太傷自尊了。所謂腸子癢癢沒法撓,說的就是這種痛不欲生的感覺。
深衣一把按住他的輪椅,將他倒拖回桌子邊。“不許走,就在這兒吃。”
陌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