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咱們這屋子裡的人有誰能夠活到最後,活到咱們打贏了這場抗日戰爭的時候,希望能把我的事情說一下,讓後來的人知道咱們這輩子人打鬼子不容易,知道和平有多麼的不容易。”
中國人從來都是忌諱談死字的,可是現在他們這些在場的人,包括那個女鹽警鞠紅霞,都經歷了戰爭的生死,那麼這名士兵說這樣的話也就可以理解了,所有人沉默以待,於是那個士兵便講述開來。
“我當時是守周家橋陣地的,到處都是死人,部隊已經打亂套了,所以每次打完仗之後,剩下的人就被召集在一起成立臨時營,然後組織成敢死隊再衝上去。
我們當時是第四批敢死隊,前三批去了就再也沒有回來,估計肯定是都拼沒了。
就像剛才這位大哥所說的那樣,咱們火力不如人家,那咱們也只能用最快的速度衝到敵人的陣地裡和敵人拼刺刀,敵人的炮兵才不敢開炮。
衝到日本鬼子的陣地之後,到處都是刺刀入肉的聲音,都是喊聲。
衝在我前面的,是個四川人,我管他叫小四川,也不知道他的大名叫什麼,他個子不高,也就十七八歲。
我看到他用刺刀先是扎到了一個日本鬼子的小肚子上,可是不知道那個日本鬼子身上有什麼東西,還是刺刀扎到了小鬼子的骨頭上,反正那把刺刀就沒有扎透。
那個日本鬼子就把刀掄了起來砍在他的腦袋上,只不過那個日本鬼子也受傷了。
那把刀就卡在了他的頭頂上,估計砍進去有兩寸多深吧,可是一樣沒有砍透,他們倆就這樣像老牛頂架一樣的頂著。
這時候就又有兩個小鬼子跑了過來,他們兩個用刺刀都扎到了小四川的身上,小四川就倒下了,我在後面朝其中一個鬼子開了一槍,把那傢伙的腦袋開啟了花。
剩下的那個鬼子奔我來了,一刺刀紮在我的腿上,我用槍托砸在了他鼻樑上就把他砸倒了。
我就瘸著一條腿,給那個傢伙補了一刺刀,可是那刺刀紮在他的小肚子上也沒有扎進去,也搞不清他那個衣服裡有什麼硬東西。
我正在用勁兒的時候,聽到後面有日本鬼子的大頭鞋的聲音,然後就覺得自己後腦勺捱了一下子,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這個士兵講到這裡的時候,他還下意識的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後腦勺,彷彿那裡依然在痛。
“那你是怎麼逃回來的?”這個時候楚天就問。
“我自己又怎麼可能逃回來,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四天了,唉。”那個士兵接著講述,“他們說我是被第四批衝上去的敢死隊救回來的,我們那批敢死隊上去的人除我以外全死了。
我們這個臨時營十天內補員了七次。
等到上面說可以撤退的時候,最後回來的也只有十六個人,半路上又碰到日本鬼子的飛機轟炸,我就和其他人走散了。”
等這個士兵講完之後,楚天才意識到,自己想透過商震的白刃戰獲取點榮耀的想法是多麼的膚淺。
戰場上的白刃戰是那麼的血腥,其實那也是一場亂戰,如果真的衝到那種白刃戰之中去,真的是九死一生。
正如這個士兵所說的那樣,真正的戰鬥的激烈除當事者外他人怎能知道?
而如果戰鬥的親歷者全部陣亡,那麼那個戰鬥過程的慘烈就更無人所知了。
而最終所有的陣亡者就變成了戰場上那冰冷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