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中燒,一顆心便是在那油鍋裡上下煎熬,卻又似當頭淋下一盆涼水,只將心整個兒凍住。前因後果自不待說,杜彥莘只覺悲涼。
一個是自個兒打小敬愛的父親,一個是自個兒自幼愛慕的友達,竟是全數叫那個欒哥兒迷住了眼睛,當真不知這個傢伙是人是鬼!杜彥莘越想越氣,忍不住起身奔出去,張口便不留情面。這才有了咱們上回說的那一場。
可話是說了,杜彥莘滿腦子的火氣散出來,這就又後悔不迭。您道怎麼了?想這杜翰林好歹是當朝命官,又是自個兒的父親,如此大張旗鼓說了出來,叫他顏面何存?此刻一張臉便是紅了又白了,白了又紫了,紫得都快黑了,只管握緊拳頭踏步出門,二話不說。
杜彥莘也自後悔,忙的要跟出來,卻又叫取月亭的小廝拉住叫給酒錢。杜彥莘無奈,回身付了酒資再出來時,已不見父親蹤影。
杜彥莘連連跺腳,卻又無可奈何,滿心不甘,卻又不知往何處發洩。正在街上嘆氣,尋思著回家,腳下卻不由自主進了個酒館,要了一壺小酒幾個小菜,獨自長吁短嘆起來:“咫尺的地北天南,恍惚間月殘雲淡。伴著你的是咱,你卻偏把他看。這廂裡心事只能瞞,痛切切偏又捨不得。沒奈何。便左右兩難!”
言罷自嘆三聲,仰首灌下酒去又道:“唯有杜康相伴。看世間誰得圓滿。良田廣廈千頃,不過沙礫黃土;香花美人,不過墳中枯骨。愁腸化淚,還不是天明即散一方殘霧…伊呀呀,莫我肯故!”
“少年人,何故唉聲嘆氣?”
杜彥莘坐在堂內,聽得有人說話便就愣了。隔了半晌方明白過來是有人與自個兒說話,這就回頭張望,但見:
堂堂儀表,仙風道骨。四十上下,捻鬚淡笑。眉眼清俊,神韻風華。一隻手背在身後,挺胸昂揚;另一手握著細絹巾子,上頭荷花嬌豔欲滴。頭頂萬字方巾,紫檀木簪子斜出幾許風流。身著一領白絹紵絲雲紋衫,披著一席青色素錦。
好一派風雲人物冷眼看情,端的是瀟灑氣派無人可近。淡雅俊逸不以年齡為化,神仙之姿便見萬種風情。便是【菩薩蠻】一首正好:
琉璃作眼少靈秀,翡翠作眉缺通透。尋遍萬重山,江水綠如藍。
便是等閒時,化與芙蓉面。碧葉隔岸遠,紅芙素手纖。
杜彥莘看得這麼一眼,頓時驚出一身汗來,忙的起身打躬,一聲兒“太師在上”便要叫出來。這位神仙人物可不就是荷花太師何晙連?看他此刻滿臉笑意,杜彥莘只覺得滿頭冒汗,一身竟似是溼透了。想自個兒方才胡言亂語,竟是都叫他聽了去,這可如何是好?
何太師倒是朗朗一笑:“怎麼,不請我坐坐?”說著便自伸手將那巾子在椅子上一撫,欠身坐了下來。就又擺手,“你也坐吶。”回身招呼小二,再來一壺梅花酒。
杜彥莘待他坐定了方才斜斜坐了:“方才不知太師也在,晚生失禮了。”
“誒,說得哪裡話?怎的與我見外了。”何太師呵呵一笑,“我與令尊大人同朝為官,算來,你該叫我一聲世叔才是。”
“晚生不敢。”杜彥莘抬手一拱,藉機擦擦額頭的汗。
何太師看他一眼突然笑了:“賢侄怎的獨自在此飲酒?”
杜彥莘躊躇一下方道:“在家裡很是無趣,這便出來走走。一時之間肚中飢渴,這才…呵呵,叫世叔見笑了。”
何太師展眉一笑,舉著巾子掩口道:“這條路便是去柳前兒衚衕的吧?”
“正是。”杜彥莘答了,方才愣住,喃喃道,“不,這,那個…”
何太師哈哈一笑:“少年人,免不得年少輕狂,何須介懷?”
杜彥莘只覺著面上一燒:“世叔莫要取笑。”
何太師看他一眼:“便是尊為太師,亦有不如